乡土庆元丨重走上学路
2024年04月12日 09:04来源:庆元网 作者:陈喜儿

  今年春节,我带着儿子回到家乡,从县城驱车到五大堡乡,随后带着儿子重走了一遍从五大堡乡中心小学(旧址)回大洪村的路。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加上初中三年,那是我每周往返的求学之路。五大堡乡中心小学(旧址),已变成了五大堡乡养老服务中心及避灾中心。儿时的教学楼依然矗立,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唤醒了许多童年记忆。

  楼前的小广场铺满了太阳能板,三十余年前,我在那跟同学们跳绳、玩小石子。物质匮乏的20世纪90年代,一根橡皮筋,一把小石子,就承载了我们整个童年的欢乐,那不过百来平方米的小广场,也满载着人生启蒙阶段最深的眷恋。每个周一,国旗从那里升起;每个课间,我们排好队在那里上操。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1997年2月的一天,我们的语文老师兼教务处主任,搬来一台黑白电视机,就在广场上给我们播放邓小平爷爷去世的新闻。那一天,那位男老师带头,全校师生哭成了泪人。很难想象,在那样一个偏远的小学校,曾有那么深远的家国之情,曾有过那么感人至深的时刻,让人铭记一生。

  我从三年级开始住校,当时还不满九岁。每当家人到乡里办事,给我捎来一罐新鲜的蔬菜,或是带点番薯干之类的零嘴时,总是止不住流泪——早早地学习独立,和跟我一样大的孩子住在大通铺的宿舍,时常无助,时常想家。

  学校到村里有十里路,每到周五下午放了学,小伙伴们就结伴而行,一路有说有笑。过去,这十里路都是未经修整的石子路,经常会遇到各种蛇,有时它们就横在路中间,仿佛老熟人一般等着我们放学归家。直到现在,我依然能想起到过的蛇,有比一把尺子长不了多少、灰黑相间的两头蛇,有像青竹似的蛇,有顶着大近视眼镜的眼镜蛇,甚至还见过灰白泛着棕色的蝮蛇。我们手持长树枝,遇到树丛就一阵狂打,噼里啪啦提前把蛇赶跑。

  走到半道,会路过一个叫“平坦”的村子。见到炊烟袅袅,心里便会一阵轻松:哦,走一半路了,再走快一点就能赶在天黑前到家了。路过一条溪涧,从山上哗哗淌下来山泉水,掬一捧在手,那是最清甜的天然补给。遇到野果树,摘几颗尝尝,有时是通红的树莓,有时是被鸟啄了的覆盆子,有时是紫色的桃金娘,还有像蓝莓似的南烛,或是团簇成串的黑老虎果,那些大自然赏赐的果子,是那么的美味!

  我带着九岁的儿子,就这样慢慢悠悠,从小学旧址开始,一步步走回村子。他走得汗流浃背,慢腾腾地跟在身后,我说跟上啊,这条路妈妈走了好多年。他踩着已修得平滑的水泥路,一路踢着矿泉水瓶,才又兴致盎然地继续赶路——在我们那么大时,男孩们好像也是这么淘气,女孩们还得跟他们划清“三八线”——一边互相嫌弃,一边又互相帮助的纯真年代,一去不复返……

  儿子对我说:“妈妈,你小时候住在山顶上啊?”我笑了笑:“是啊,你看,爬完那长长的石阶,到了山顶,我们就到家了。”最后的两里路是最艰难的,需要爬上一级级石阶,再过七八道弯,经过十几眼泉水冲落的深潭,才能进入村口。

  多年后我再回想,泰山登顶也不过如此,居庸关攀爬也不过如此——那时我们那么小,山路是那样簸,高山在眼前是那么庞大,那么难以逾越,而我们那时竟是每周都要如此往返……如今在这条路上,时不时能看到树梢上挂着写有“越野跑”的丝带,这已成了户外运动福地。

  艰难之处却有最好的风景。顺着一级级的登顶之阶,忽眼前一亮,一条丝绢从天而降。看哪,那是峭壁上的瀑布,那清冽的山泉,在午后的阳光折射下,是那样五彩斑斓,潇潇洒洒垂落而下。

  这条瀑布,除了天晴时闪耀着虹彩的模样,我还见过它雾天时的样子,如仙境般的银河落九天;我还见过它雨天时的样子,与细雨夹杂一道,一呼一吸沁人心脾;我还见过它夜晚时的样子,倾泻下来的飞珠一颗颗宛若会发光……

  走过千山万水,归来还是少年。在爬完最后一级石阶,山风像早已准备好迎接似的,送来一阵阵凉爽。蓦然回首,那些泉眼,那些潭水,已在脚下——就像每个人走过的岁月,作别了多年的尘封记忆,一切又历历在目,恰似未曾离开过。

    (编辑:沈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