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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大米
2014年03月10日 10:50   来源: 庆元文艺   作者: 叶树生  

 

  (三)

  永通米铺的生意,突然忙碌起来。傍晚,张文辉抽空到城东街探个究竟,叶记米铺果然关门停业了。店门上贴着告示:“家父病重,暂停营业,望客官见谅。”看着这张红纸黑字,张文辉确信叶仁焕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

  第二天早晨,张文辉与吴伯从水碓房挑米回来,杨庆堂朝他们催命似的大叫:快开门,买米人在外面等了!张文辉发现,这两天米行的生意红火,杨庆堂异常兴奋,越发红光满面,神采飞扬了。

  “掌柜,我们的米不能再这样卖了。”张文辉说。

  “你这傻货,我开米行就是卖米,不卖米做什么!”

  “我们卖的越多,可能亏的越多。”张文辉又说。

  “这个你别管,我还会做亏本买卖,你只管卖就是了。”

  “掌柜,这几天,我们的生意为什么特别好?”

  “这个我清楚,叶记米铺停业,买米的人都跑我们这里来了。故此,我们要趁这个机会多卖米,多赚钱!”

  “他们为什么要停业?”

  “不是说叶家的老骨头病了吗?管他呢,我巴不得那个老家伙一病不起,叶仁焕永远关门。”

  “我听说,叶仁焕的父亲根本没病。”张文辉一字一句地说。

  “没病?没病他怎么要关门?”杨庆堂一脸惊愕。

  “我听说他是囤米不卖,等待提价!”

  “提价?你说提价?真是提价,那我就亏大了。这,这怎么办?文辉你这个消息太重要了,你说,我们怎么办?”说到提价,杨庆堂既兴奋又为难,急得团团直转。

  “掌柜,你叫人到叶仁焕的老家去打听一下,他父亲是真病还是假病,他葫芦里想卖什么药就清楚了。”

  “对呀!就这么办,停业半天,下午再说。”

  叶仁焕的老家在叶村,离城二十里,派去打探虚实的人午饭前就回来了。叶仁焕的父亲根本没有生病,在家里打骨牌。叶仁焕却在乡下收购粮食,每担稻谷的收购价提高了三十文钱。

  这个消息,让杨庆堂大呼上当,后悔这两天卖了不少米。他也想停业屯米,等提价再卖,可是买米的人,就差没把店门敲破了。下午,永通米铺开门卖米,米价每斤提高五文钱。

  牌子挂出去,柜台外骂声一片,闹翻了天。昨天才十二文,今天怎么就十七文了!一下子提价这么多,怎么买得起呀!米价这么贵,叫我们怎么活啊!无商不奸,这是黑心店!在众人的谩骂声中,平时能言善辩的杨庆堂也一时不知如何对付,一张脸憋得通红。

  “别吵了,别吵了!”张文辉高声叫道。“米价确实太高了,我们也不想卖这么高。不过,没办法,乡下的谷价已经提了,我们的米价就要跟着提,不然,店就没法开了。米,买不买由你们,反正乡下的稻谷,天天在提价!”

  张文辉这么一叫,众人很快安静了许多。

  “照你这么说,米价可能还要涨?”有人问。

  “这个我也说不准,反正是谷价涨了,我们米价也跟着涨,谷价降了,米价也跟着降。”张文辉的回答,简单明了地说出了天经地义的道理。明白人心里都有数,眼下青黄不接,稻谷只有涨价的可能,没有降价的希望。

  刚才,在众人的指责声中,杨庆堂怀疑自己是不是提价太快,心里发虚。此时,张文辉替他解了围,顿时也有了底气。

  “米价嫌高,你们就别买。你们不买最好,我正好留着提价呢。”

  一番吵闹之后,人们还是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中,把米买走了。这番吵闹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它引起了更多的谩声,也引来了一场恐慌。买米的人们不断涌来,永通米铺忙碌到天黑,一直到米仓里的米卖完,人们才失望地散去。

  那天,是杨庆堂最为兴高采烈的日子。他破例留张文辉和吴伯吃晚饭。虽然菜不算丰盛,就是蔬菜豆腐,但是杨庆堂却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他特意交代李妈多烫了米酒,倒花生米的时候,没有一颗一颗数,从青瓷罐里倒出一碟,摆在他自己与张文辉之间。

  “两位辛苦,吃点酒,解解乏!来,吃花生米,这个是最好的下酒菜,又香又脆。吃,吃!”

  张文辉夹了一颗送入嘴中,轻轻一咬,整个脑袋都响起了畅快淋漓的破裂声,满口盈香。他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花生的味道,因为很快又被另一种香气吸引了。那股如兰的香气很轻,轻得似有似无,不集中精力捕捉就会戛然飘逝,但是,它是那样真实地在空气中迷人地游动。杨春秀就坐在他右边进餐,他不敢朝那边看,她身上洋溢出来的气息,已经让他心旌摇曳,不能自已。

  “文辉侄子,干得不错,来,喝一杯!”杨庆堂说。

  “谢谢掌柜。”文辉把酒喝了。

  “我看出来了,你呀,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好好干,前程无量。”杨庆堂又说。

  “掌柜过奖了,我哪会做生意,我在向你学呢。”

  “不,你今天就做得很好。今天,我看,那些买米的人都疯了。明天,你看,明天他们会不会更疯?”

  “今天,很多人还没买到米,不买米他们吃什么。”

  “那就好,我已经交代帮工们连夜碓米了。明天多卖点,卖出来就是钱呀!”

  “对了,老板,明天的米价怎么定?”

  文辉随口一问,老板立刻就傻了。他把眼睛睁得比灯笼还大,直直地盯着文辉。

  “你意思是,米价还可以再提?”

  “你是掌柜,提不提价你做主。我想,明天买米的人会更多!”

  杨庆堂抓了一把花生米,抛到嘴里,使劲一阵猛嚼:“提,那就提!”

  第二天,永通米铺的米价每斤提高两文。第三天,又提价两文……短短几天,米价从十二文,飙升到二十五文。米价越提,买米的人越多,柜台外排起了长龙,把整条府前街挤得水泄不通,叫喊声谩骂声连成一片,早已分不清是在骂世道骂米价骂老板还是他们自己相互骂。

  这天,林自彪突然出现在柜台前。他瞪了张文辉一眼,把米袋掼在柜台上,大叫买米十斤,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张文辉猜测,有事情要发生了。他去装米,心蹦蹦乱跳起来,努力想稳住心跳,手又开始发抖了。他勉强称好米,放在柜台上。

  “多少钱?”林自彪大声问。

  “两百五十文钱。”张文辉说。

  “两百五十文钱?他妈的这哪是卖米,这分明是抢钱啊!”

  话音没落,一把大米在林自彪手中飞出来,射在张文辉脸上。张文辉好像不是被大米击中,而是挨了枪子,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抱住了一根房柱。这时,林自彪高声喊道:“这个黑店,我们大家砸了它!”飞起一脚,将中间的柜台踢翻在地。接着,众人齐声大叫,左右柜台被推到两边,人们像疯子一般冲进了店堂。米仓的闸门打开了,白色的大米水一样流下来,在地面上铺开一片白色,立刻有人扑上去踩上去,那片洁白顷刻之间支离破碎。

  起先,人们用布袋、箩筐、簸箕装米,这是等候买米的人。后来,有人用菜篮装,有人用衣服装,更有甚者把裤子脱下来装,这些多半是顺手牵羊者。抢到米的都快速离去,也有几个倒霉蛋没抢到米,反而撞伤踩伤,一直到米抢完,才从地上爬起来,哭爹喊娘离去。一转眼的功夫,大米被哄抢一空,米铺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个时候,张文辉才松开紧抱房柱的双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杨夫人带着几个帮工赶到,将柜台移开,扶起角落里的杨庆堂和吴伯。吴伯后脑勺碰破还在流血,杨庆堂的额头隆起了一个大肉包。杨庆堂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店堂,走到米仓旁,把漏斗闸拉起来又放下去,确信米已经被抢光,蹲在地下嚎啕大哭。

  “老爷,你没事吧?没事吧!”杨夫人去拉他。

  “我还没死呢!关门,把地上的米扫起来。我的米啊……”

  张文辉走到店门旁,刚想关门。街上传来几声锣响,原先围观的永通米铺的人们,都将头扭向那边。这一扭头不要紧,大家的脸上都出现了惊恐万状的神色。大街上抬来一顶大轿,轿子后面跟着一匹马,马背上坐着一个黄头发蓝眼睛高鼻子的洋人。人们在大声惊叫:哦,洋人,是洋人!啊,我的天哪……

 

(编辑: 陈沛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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