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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都是我的听众
2019年12月03日 09:49来源:庆元网 作者:

   【作家简介】

   叶琛,1986年10月出生,浙江庆元人。首批浙江省青年作家人才库人才、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散文》《江南》等文学核心期刊,作品入选多种重要年度选本。著有诗集《窗外的雨都是我的听众》《彼年》,散文集《在雨中叙事》获浙江省青年作家“新荷文丛”项目扶持。获浙江省文学期刊创作成果奖、浙江省新荷人才潜力作家奖、丽水市文学创作大赛金奖等奖项。

  《窗外的雨,都是我的听众》节选

在远方

去一趟远方吧

一个人。在薄薄的夜晚,一点一点消失

或许又会在哪

一点一点出现

出现,并被什么遇见

是的。有时是低飞的尘土

有时是浅水域的芦苇丛

有时,是余生

也有时是水边独坐的爱人

  序交出贵重的词语

  □芦苇岸

  一次,浙江省作协组织一批作家到鲁迅文学院,与中国作协组织的作家们交流,我便与同行的叶琛认识,因他写诗,我们自然相谈就多,便知晓他的一些创作情况,一个勤勉的人,身上因诗歌而多了一份雅致,内心因诗歌而增添了一份慰藉。看得出,精神的在场,改变着他,也完善着他。

  在浙江80后诗人中,叶琛的优秀无疑是突出的。叶琛的优秀在于,能够以细如游丝的感受去对接活着之上的诸多美好,予沉静思绪以及物的棉实,给苍凉世道以融融暖意,读来别有意味。他的诗歌长于抒情,而他的抒情姿态,又都是向下的,入微的,感性、直接,有一股直击心扉的穿透力。

  叶延滨认为叶琛的诗有三个重要的元素:我、内心独白和表达的对象。因此读他的诗会感到温暖,能感到亲和力,同时再次证明了抒情和爱是很重要的具有生命力的东西。从浪漫主义渊源和表达现代人情感中间,叶琛的诗确实让人感觉到了温暖,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和表现方式,他的这种浪漫情怀跟以前我们熟悉的浪漫主义诗人不一样,更平民化、更亲切、更可能感知。

  在我看来,他的诗随物赋形,善于小处起兴,常常在细腻的探进中敏锐把握事物的诗意,那些日常情景,经他想象的激发和心智的过滤,就会发出不同凡响的声音,带着别开生面的气韵,形成独特的生命体验。

  与一般的“呈现”成诗不同,他的诗,有敢于直面“主观”的冒险。在《豆荚》中,起句便是“给我以妄想的是它开裂的空隙”,“我”的情绪,虽被修饰,但还是那么明显地靠近抒情意愿。“那寂静强烈的原野气息/在黄昏里,不止一次/叙述着成熟的经历:缓慢、丰饶与残缺”。他在交代豆荚的过程,但做得巧妙,有命运感,有淋漓的抒情主体与客体的交互与推波助澜。说得白一些,是“在场”,但他的“在场”不是血肉模糊的人性“在场”,而是观物有感的诗意“在场”,即物有了诗的可能,有了进入意识态势的主见。“我们站在了一起/用一次爆裂相互挤压着。土屋的一角/余辉正裹挟一粒轻尘/从后窗进来/那么准确地找到我们堆放的孤独”。写到结尾,豆荚和我,从互不相干的两个单数变成了命运交结的复数。在人世“相互挤压”又孤独着的“我们”,活得很不美妙,但因为一束余晖“准确地找到”,而有了生命的欣慰,诗因而意味深长。

  叶琛是一位敏感的诗人,他直言“喜欢的东西很多”。任何能够对生命有启发的事物,都可在他内心激荡起爱的“涟漪”。“后来,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的母体/分娩出我所喜欢的整个故乡”。这个结尾,说出了“根性”的文学母题,虽然似乎点到为止,但也是不容易。场景的出其不意,意象的有声有色,察思的独到与位移,在客观上,留足了诗的空间。

  通常,能让平淡出新的诗人,都是“善感”者,而文学世界,这无疑是一个为人称道的传统,其直接的体现就是将自身导向曲径通幽的僻静,在那里捕获喜悦和对事物本真的认知,并反向作用于心灵,产生简单中的丰富精神风景。比如里尔克的晚年孤独,巴金的老来忏悔,莫不如此。那么当然,后生可畏的叶琛,概莫能外。“我爱瑶草遮闭的野径/我爱尘境之外的柳荫/我爱翻找、爱折叠,爱苦难之时向自己微微倾斜//我爱他乡的旅店。钟声、脚步/仿佛我抛出的送别/仿佛挂在风口的暮晚。我知道/有些事物,一旦提及,便是毁灭//我爱那些裸露的尽头/我爱那扇低矮的房门外/梦的黑色森林/我爱夜雨的苦楝树……这爱的芦管,又让我想起/你细雪般白白的核”。这首《我爱》,抒写了“我”的“精神洁癖”,其爱一目了然。他爱了什么,好像什么都爱了,但又排斥性特强。选择的过程不断加载主观裁决,诗,于是产生了应有的“价值判断”。诗中几乎没有什么渐变的犹豫,他能使突兀的抒情变得意味顿出,这是有勇的表现。

  有时,在从外物描摹切换到本我的人性思考过程中,他能让熟悉的生活场景通过精确的感受力,展现微妙的情智,“抿一口茶,茶水像是回潮/把我准备吐出的泥沙冲了回去。小小的食管/像极了一条隐秘的河流/把往事吞得很深//现在。黑夜已成为我的旧爱/从阳台向下望,冬天的草地,很容易被星星/点燃”(《初冬》)。喝着上市的春茶读到这儿,我忽然把杯有感,熟悉的“喝茶”,升格到见智的“冷暖凉热”,虽说“茶道即人道”的观点已不新鲜,但俗话说的“一口茶里有大观”,观人性,观世情,甚至观自在,应该就是诗意沉底的奥妙。

  写到这儿,突然冒出“情怀”这个词来,这种阅读感觉是明显的,不能说是他诗意的全部,但能明显地感到,他所有的诗,都在验证自己是一个有情怀的人,或者希望通过分行的偏爱,完成“情怀”塑造。譬如《山居》一诗,把自己置于茂林修竹的所在和秋凉天低的时节,然后,开始“塑我”,展开士人般的情怀寄托:“心安江南/在一方小小的土地上迷失/在一方小小的土地上/收容悲愁、隐忍,以及流失间隙的命运暗示/沦陷于此。垦荒、耕种、繁衍生息/日日诵读:时光如水,阔叶翻飞//生活简洁而潦草的历史/在这里飞离又汇集。俯瞰大地/俯瞰尘世隐藏的一切文明/生死轮回中/又有几回雾里清秋呢”。

  在与评论家王彬老师的一次对话中,针对在世俗陈见泛滥的当下,就中国士人情怀是一种被历代主流意识形态普遍认同的价值意识,具有高尚的、积极的、向上的、具有使命感和凝聚力的民族情感这个话题。我问他:“你认为当代诗人如何才能延续和承继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为人称道的士人情怀?”他脱口而出:“必须保有为天地立心的人生哲学,在光怪陆离的现实,坚守住自由高洁的精神和卓尔高拔的品性。”何宗海先生有过类似观点,所谓中国士人情怀,是指中华民族在数千年的繁衍发展过程中,有士大夫阶层秉持和坚守的特定的道德文化认知情感和在追求实现理想中所产生的集体记忆。它是镌刻在民族文化历史长廊上的一道价值烙印,是士人阶层。而诗人,以诗言志,当然免不了直抒胸臆,所谓“赤子”情怀是矣。叶延滨称“叶琛是一个富有浪漫情怀”的诗人,是把准了脉象的。再看他在《交出》中“交出”了什么?“我交出我的一无所有/我交出家乡的河流像是交出体内汹涌澎湃的大江/我交出幸福和感恩/大海或小镇,沙漠或山谷/我等着什么在风中一点点飘逝/我交出贵重的词语/我交出人情世故,交出世事浮华/我像是获得了巨大的所有——/开门。见山,山外青山/傍晚时分,暮色动了,炊烟有平有仄”。这些直白其心的文字,已经绕过了“诗”的讲究,他似乎已经觉得不需要过多纠缠于语言层面,直奔主题,说出即刻而通透的人生,或许已经成了他写诗意的急需。

  别林斯基说:“做一个诗人,需要的不是表露衷肠的琐碎的愿望,不是闲散的思想的梦幻,不是刻板的感情,不是无病呻吟的忧伤;需要的却是对于现实问题的强烈的同情。”以此对标,叶琛是有先见之明的。他强烈而饱满的情感宣示,恰恰映照了他藏匿的“慢”与“清淡”,这首《一个日常的傍晚》开门见山:“从窗台望去/田野和远山显得尤为空旷/这种寂静里流出来的感觉,轻盈、自由/仿佛停在花瓣上的一阵微风”。这是他的日常,一个诗人因此找到了自己的生活从容,在凝神中,所有的光阴都慢下来,而人世也有了自己希望的样子:淡泊的心境,素居的情结。“诗歌是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里,反映出它的生活,连同全部富有特征的细微差别和类的特征。”依然是别林斯基的话,精准地预叙了追梦不息的丽水诗人叶琛,他细小的爱与广大的心,透过诗行,那么蓬勃有力。面对诗歌,他交出了贵重的词语,也交出了纯净的心灵。相信他一旦加大诗思的力度,跳出固有的抒写习惯,丰富创作手法,丰盈内在感受,充分彰显“见微知著”的能力,一定会气象万千。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在这个杲杲春日,从白天到夜晚,敲击着键盘,听窗外雨声滴答抒情,回味着他的诗句,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去一趟远方吧,

  一个人。在薄薄的夜晚,一点一点消失。

    (编辑:徐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