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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河,那堤,那屋
2019年08月12日 11:19  来源:庆元文艺  作者:陈敏红 

  松源河自东向西穿过整个庆元县城,东、中、西三座桥,后来又多了一座濛洲廊桥,将全城连为一体,河水哺育着全城的百姓,孕育了文明,繁衍了世代,生生不息。

  以前没有自来水,河两边居民用水全靠这条河,家家户户清晨第一件事情就是挑水,一趟趟从河里挑水装满家里的水缸,够一家人一天生活享用,早晨的河水经过一夜冲刷奔流是最洁净的。居民平时洗衣、洗菜、浇院……都有赖这条河,那时侯河边是最热闹的地方。

  我家居住在东大桥西、河的南边,河就是我儿时的乐园。那时候河水清澈,水流潺潺,河滩上全是被河水冲刷得棱角全无的卵石和一堆堆的砂粒,是孩子们天然的游乐场,堆砂堡、捉鱼虾、捡石子……是每个孩子乐此不疲的游戏。“约磳”是女孩子的最爱,挑选拇指大小的圆形小石子5至20颗,可以是两个人玩,也可以是两个以上人玩,将一把石子随意往地上一甩,捡起其中一颗,抛起,迅速翻手抓起地上的石子,再迅速翻手接住被抛起的石子,分别是一颗,两颗,三颗……抓起,然后是全部抓起,成功者进入下一关,失败者出局,坚持到最后的胜出。

  那时候河面宽阔,清澈见底,各种鱼儿欢快穿梭其中,还有贴在石头上的赤鳅和螺丝。由于食品匮乏,河里的小鱼小螺便是解馋的美味佳肴,大人们可以通过垂钓、茶饼药捕来获取大鱼,小孩子也有自己的办法和智慧捕获小鱼。两人双手抓住毛巾的一个角,将鱼儿逼到石头缝里,然后瓮中捉鱼。还有一种办法是“脸盆诱捕法”,将中间剪一个圆孔的塑料布覆在脸盆上,用绳子捆住,盆内放米饭、米糠作为诱饵,在河里挖一小坑,将脸盆用石头固定在坑中,然后耐心等待。约十几二十分钟后站在河边远远观望,看到盆内已有小鱼在偷食,心中窃喜,等到盆内鱼儿越来越多,就轻手轻脚走过去,用瓦片迅速盖住圆孔,盆内的小鱼受惊乱串,轻轻搬开压在盆边的石头,端起脸盆飞快跑到岸边,小鱼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吃着用这种智慧方法捕捉的鱼,真是洋洋自得,眼笑眉飞。

  盛夏的河,更是孩子们嘻水玩耍的天堂。男孩子经常是光着屁股,扑通扑通跳进河里,就像一只只大青蛙在水里忽上忽下,来回穿梭。女孩子就含蓄多了,那时候没有泳衣泳裤,只有短裤背心,换衣服也不能像男孩子那样可以在岸边旁若无人完成。我家北门有石头砌成的台阶通向河边,自然成了女孩们换衣服的据点。胆小的女孩,只能在水较浅处游,不会游泳的我,只是双手扶着脸盆,双脚上下扑腾。奇怪的是天天泡在河里,却始终没有学会游泳。

  不知什么时候,我家河边也修建了堤坝,将东西两边的堤坝连接起来,成了一条贯穿全城的防洪大堤,于是这条用石头砌成的堤坝成了我的梦,向东走,到爷爷和叔叔家蹭吃蹭喝,向西走,到学校和父母单位。每天穿行在大石头砌成的堤坝上,虽然高低不平,却乐在其中,如果两人平排走,就争着抢着走中间那排大石头,走得人多了中间的石头变得亮闪闪光溜溜,走着、争着、抢着、闹着、数着……石头路变得异常短并充满乐趣。

  我家的屋是土木结构两层楼,三进六间,正门位于南边中间,进门是厅堂,东西两边各两间,我的闺房位于西边北面二楼,窗外就是院子,厨房是一层房,单独建在北面东侧。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样设计,虽然院子在北面阳光不足,但一点不影响院子带给我们的快乐和满足,勤劳的父亲在院子里栽下梨、桔、枇杷、葡萄等果树和许多花花草草,还挖了一个鱼塘,塘里养着鱼和鳖。每年水果成熟父亲总要将最好的几个果子留在树上等它熟透了再摘。记得有一年,梨树上结满了梨,父亲将最大的几个用纸包着一直等到完熟才摘下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那梨肉质细腻,松脆甘甜,一口下去,像糖一样的水立马流下来,吃到嘴里却一直甜到心田,后来我吃什么梨都觉得没有比那次更好吃的,以致于现在的我变得不喜欢吃梨了。

  为了用上更干净的水,也使家人不需要天天起大早到河里挑水,父亲在院子里打了十几米深的手摇汲水泵,只要上下摇动泵的摆臂,清澈甘甜的水就会从十几米深处被抽上来,我称之为“摇水”,这可是稀罕物,附近方圆百户人家就我家有这玩艺儿,于是,居民们都从我家“摇水”,这东西也成了我小时候的玩物,这么神奇的抽水机每个孩子看到都特别好奇,总要摇一摇,过把瘾。

  那园,那屋,对于我来说,一点不亚于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我暂且将它称为我的“百草园”。我的闺房窗边摆着写字桌,我一边学习一边听窗外虫鸣鸟叫,风声雨声。我的“百草园”跟鲁迅先生的百草园一样,院子里有碧绿的菜畦,漂亮的花栏,高大的梨树,红红的枸杞,金黄的枇杷,紫红的葡萄;也有黄蜂飞舞,鸣蝉长吟,蟋蟀弹琴,麻雀喳喳;时不时也有蜈蚣、斑蝥,百足虫让你毛骨悚然。记得父亲还在院子用木头栽培过香菇、用稻草种植过草菇,养过小猪、小兔和小鸡。种花草、喂蚂蚁、摘果子、采菌菇、捡鸡蛋是我最喜欢做的事,在物资严重缺乏的年代,“百草园”除了给我带来无限的快乐,还给全家带来许多的美味。

  我的“百草园”伴随着我慢慢成长,后来工作了,成家了。再后来,因工作调动,离家远了,回去少了,对“百草园”的关注也越来越少,但儿时的经历却始终在记忆深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松源河的水变得混浊,鱼虾也没了踪迹,河床长满水草,遍布垃圾,河道也越来越窄,还经常断流,居民洗衣拖地也嫌河水太脏,更不用说烧水煮饭了,河边更是没了孩子的踪影。

  再后来,刻在我记忆里的堤坝,竟然被铺上了水泥路面,瞬间让我迷失了回家的路。再一次回去,簿簿的水泥路面上又多了让人匪夷所思、品味全无的金属栏杆,原来的模样荡然无存,深深刺痛到我的内心深处,从此我每次回去再也不到堤坝上行走,只有那棵老樟树立在满目疮痍河道的堤坝上挣扎、呻吟、哭泣……

  站在清水湾同学家阳台上,望着松源河两边杂乱无章的水泥房,跟她感叹:庆幸自己老家的房子因为落伍没有在前面10几年拆了建成水泥房,还保留原有土木结构的模样,有大大的院子,希望在这一轮的乡村振兴和民宿兴起中找到机会。这些年,自己走了不少乡村,看到许多原来破烂不堪的民房经过设计师魔术般地改造后,竟然成了高档的民宿、茶楼、书店、咖啡吧,价格高出设施齐全水泥房好几倍,因为许多游子的心里只有这种土木结构的房子才能唤起他们的乡愁。我家占地面积大,心里想着能否进行提升改造,将它打造成松源河边最有品味的民宿、茶楼或点心店什么的,既能居住又能赚钱,从此家人衣食无忧,父母颐养天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好的想法也终不能如愿,父母的祖屋也终究逃不出大建大拆的滚滚潮流而独善其身,最终变成了水泥森林中的一根柱子,乡愁随之崩塌。

  故乡值得我留恋的东西越来越少,心里只想常常将父母接来一起居住,以报答他们带给我儿时的快乐和满足,以尽微薄孝心,慰失落心灵。

(编辑:陈沛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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