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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里的光影
2019年04月03日 15:00  来源:庆元文艺  作者:苏淑芬 

  蓦然回首,发现时光流逝年轮增长,已然在职场中奔波了二十年。那些曾经的渴求成了夜深人静后的遐想,那些经历过的、感受到的过往,或流失或沉淀在无尽的光影流年中。处于计划经济末期贫穷却葱茏的童年时光,犹如一部老电影,回看它会觉得过时,色彩、动画、背景、服装、声音等都显得粗糙,镌刻着时代烙印。但片中人物还是清晰如晨起的露珠。

  幼时的我们如小鸟般跟随着父母迁徙,邂逅不同的玩伴,体验不同的童年境遇。父母在县文化馆工作时,主食是洗过粉的地瓜丝,外加一棵青菜就算解决一顿正餐。幼时的我特别调皮,老喜欢跑文宣队去玩那些叮叮当当的乐器,端着饭碗也要到处跑,被文宣队的哥哥姐姐们问地瓜丝好不好吃,我每次都是回答很甜很好吃。母亲爱面子,听到别人问,心里难受,叫我吃饭不要到处跑。我不听就把我关在屋子里,任由我哭得天昏地暗。

  那时候没有自来水,母亲每天从府后街的官井挑水、洗衣。当时的我还不记事,只依稀记得有一口带屋顶的井,就像现在石龙山上的休息凉亭。我时常趴在井边照着井水做鬼脸,或者用竹竿取水,竹节装盛的那点清凉至今难忘。母亲一边干活一边叫我不要趴到井口去,不要喝生水。

  清晰的记忆是从父亲在县教育局工作开始。我们家也跟着父亲颠簸到石龙街,记忆中街道两边种了齐整的梧桐树。2018年,那座完成了历史使命的房子拆除时,父亲说那些房子从建好到拆迁刚好40年,那些早已繁茂粗壮的梧桐树也恰好40年。仿佛冥冥注定,我们的生活和改革开放的时间有着这么奇妙的联系。

  那是一个票据时代,粮票、豆票、糖票、布票,粮票还分全国粮票、定额粮票、议价粮票各种类型的票。石龙街对面是百货商店,商店中间有个独立、几乎全封闭的收银台,空中的铁丝通往各个商品柜台。售货员将商品小票、钱及对应的各种票据通过吊在铁丝上的铁夹子“唰”地传到收银台,收银处理完毕再传回来,将商品交给客户结束交易。这种落后的收银方式以当下的购买力想来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不知道整天听到铁夹子的铁丝上“嗖嗖嗖”、“唰唰唰”的滑行声,是怎样一种感受?

  贪吃似乎是孩子的天性,尤其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冰棍和麻花。焦黄的麻花外附一层雪白的固态糖浆,咬一口“咯嘣”一声带着香甜含入嘴。老人却是不敢试的,一不小心牙齿也会随着麻花一起“咯嘣”。记忆中我摇摇晃晃的乳牙就曾经因此脱落。冰棍有白糖的、红豆的、牛奶的,价格3分、4分、5分。卖冰棍的推着自行车吆喝,后座上架着绿色的木箱子,冰棍被裹在厚厚的棉被里。有人买时,就打开箱盖,揭开棉被,空气中立刻弥漫出一股白雾。夏天里吃上一根凉凉甜甜的棒冰,秋天里分享一根外甜里脆的麻花,时光就是那么甜脆和坦然。

  在计划生育成为一项基本国策的那年,我们跟随父亲新的工作调动举家搬迁到贤良。我仿若是一只回归大自然的精灵,一切新奇都想尝试。母亲则像一名解甲归田的农妇,过上自给自足的乡村生活。我们住的两层小楼,楼两边各有一个阳台,在这里,充分展现了母亲欣赏美、创造美的天赋。阳台上被母亲种满了各个季节的花,如太阳花、鸡冠花、海棠花、彤彤花、月季花等等,不名贵、但漂亮。屋后厨房边上则种了一排兰花,每当花开的季节,甜甜的花香沁人心脾,你不想闻都不行,一种醉入花丛中的曼妙幻想。花盆是母亲自己用水泥浇灌而成。每到春天农历二月初二母亲都要给花换土,重新种下一季的花,她说这一天是百花生日、万物复苏的日子。

  房前是一个大院子,院子四周种满梨树。夏初梨子成熟季节,正逢雷阵雨,冒着雨去捡噼里啪啦掉下来几近成熟的梨,母亲在后面叫的声音完全被风雨声和我们高亢的兴奋所掩盖。夏天,我们架根竹竿爬上树,用铁丝和绳子在树上搭靠背椅子,或乘凉或绑个铃铛玩游击战。

  屋后是贤良溪,水流清澈,鱼儿繁多,完全原生态。河水除了提供给长辈们洗衣做饭,最大的功能是给我们嬉戏玩闹。夏天的午后,或拿根竹竿,顶个葫芦弯兜,转上一层蛛网,跑到田间地头网蜻蜓。或背着母亲约上几个小伙伴去小水潭游泳,捧个脸盆学游泳,一不小心喝上几口水。有一次隔壁邻居家的小妹一个人游到深潭去差点溺水,回头被母亲训斥了一通。母亲以为我是调皮的,会拿狗尾巴草吓唬姐姐,所以这一次被训的还是我。我委屈赌气不吃晚饭,后来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偷偷遛进厨房,发现母亲把饭温在锅里。夏天的夜晚,跟着邻居家的哥哥姐姐用医用钳子捕石斑鱼,每次都是滑湿一身水回家。那时候没有禁渔,经常会有人用草药毒鱼,偶尔赶上也能抓到几条。

  区委办公楼紧邻着后山,平日里能看到猴子在山林间跳跃,能听到虫鸣鸟叫。后山的树是不能砍的,常年落叶堆积腐化,自然土壤肥沃。春天的后山,不仅林木郁郁葱葱,而且菌类植物也是随意生长。跟着长辈走进山林,在满山落叶和腐枝中采摘各类野菌菇。林间阴凉阴凉的,为了获取更多的阳光,树木都一个劲地往上长,层次分明,山林显得干净。我扯着小树根慢慢爬,一不小心就会和一大堆树叶一起往下滑倒,留下一条长长的滑痕。野菌菇品种繁多,颜色以红、黄、白、黑灰为主,除了老鼠芽,我基本叫不上名。并不是所有野蘑菇都可以吃的,一些看起来特别漂亮的蘑菇其实是有毒的,不懂的人还真不能乱采。初夏后的后山,山花浪漫,可见或红或粉的杜鹃花,一团团、一簇簇,甚是好看。走进林间,随手可摘一朵杜鹃花,放入嘴里,可品尝到一丝甜甜的味道。如果运气好,还可以找到厚实的山茶花叶瓣,酸酸甜甜的,味道极好。山林深处野花竞放,只待秋来挂果以回馈自然。

  我们住的小院和学校只有一堵墙的距离,但凡铃声响了再跑过去也是来得及的。学校每周有半天劳动课,劳动课的内容是帮学校食堂砍柴。第一次不会用砍刀,捡了一捆干树枝,背回来一称8斤。后来,在同学们的帮助下,在经历了右手削了左手,摔破膝盖等血的教训后,倒也成了像模像样的砍柴娃。认识到一些基本树种,掌握了一些砍柴技巧后,对砍柴的要求也高了,非挑笔直的不可,非挑大小适合的不可,一次就砍一根。其余时间都在山林间找野蓝莓、野草莓、野猕猴桃等奇异野果,初冬季节,山上实在没啥果子,就摘干枯橙黄色的金英子。把金英子搁在鞋底下一滚,上面的刺就刮了,就成为我们的舌尖美味了。我们就这样乐此不疲、毫无愧疚地消费单纯的光阴。

  小时候盼望着过年,盼望着长大。每到过年前夕,父亲会和邻居家的伯伯叔叔们一起到河边找很多水流塔(被水流搁浅的烂树木根),放在院子中央,倒上一点柴油,烧个三天三夜。大家都到院子里,摆上两大桌,吃猪顿,过个团圆年。放下一年的忙碌,讨个空闲,就着火堆烤火,聊天、打牌。我们烤地瓜、烤桔子,用自制的木枪把小鞭炮一个个拆开来放。经常有衣服被火星溅了个小洞的,有时新毛衣被烤到僵硬,到晚上居然脱不下来。听说大年三十要守岁,守得越久,父母的命越长。于是,把新衣服摆放在床头,坐在母亲床尾边不肯睡着,什么时候睡着也是忘了,只等醒来时,天已是亮了。

  1985年,是在贤良的最后一个春节,火堆一样燃烧,但却烤不走内心的寒冷和忧伤。父亲在大年三十晚住院手术,因胃穿孔化脓急诊为阑尾炎,手术刀口横爬了整个腹部。母亲为了照顾我们没有陪同他,大年初一,母亲红着眼睛安顿好我们后去照顾父亲,让我第一次感到凄冷和害怕。看到弟弟还在火堆旁跑来跑去玩小鞭炮,一把夺过他的小木枪扔进火堆,于是两个人都稀里哗啦地哭。

  对我来说,贤良的时光既美好又忧伤,既快乐又挥霍,它就那么不急不缓流淌过属于我的少年。每一个人都在时光的河流中流失童年,流失青春,流失一个又一个逐渐淡去的故事。也许在某一天,静下心来好好回想,那些过往的记忆碎片会犹如微风拂过般,给我们带来满心的郁香。

(编辑:陈沛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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