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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街,那里有我的外婆
2017年08月16日 11:54  来源:中国庆元网  作者:吴维敏 

  在一个叫小梅的浙西南小镇,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街两旁店铺林立,小巷蜿蜒曲折,溪流潺潺,昼夜不息。我的外婆就住在小镇的街尾四村。镇里的多数人世世代代都以农耕为业,但也有特殊的,如放木排去温州贩卖的小龙爸爸,为他人做手工裁缝衣裳的青松爷爷,还有我外婆,开一家给人看病的草药铺。

  从前的小梅街是用鹅卵石铺设的。路面的石子被岁月磨砺得十分光滑,走在石子街上,一种岁月沧桑之感油然而生。街不宽,也就一丈上下。街头到街尾连着梅一、梅二、梅三、梅四四个村。街两旁一扇扇被风雨浸染得格外苍老的木门,似乎向人们诉说着小镇的千秋历史。街的南边是一条从高山源头直流而下的涓涓溪流,溪流再往南方向就是悬崖峭壁巍峨壮观的台湖山了。

  外婆出生在邻县的一个乡村的农家里,从小失去了母亲的外婆,由父亲作主嫁给了小梅街尾村的一位农民,也就是我的外公,那一年,我外婆16岁,我外公26岁。外公是家里的末子,从小体弱多病。据街坊老辈人说,他爹妈看他做不了体力活,就让他去跟一个远房亲戚学习开草药铺。外公虚心好学,医术精湛,为人热情,在石子街的街坊邻里,无论谁家有个头疼脑热或伤风感冒的,都是来街尾四村草药店找外公瞧个舌、把下脉、抓点药,既便宜,又便捷。不幸有次外公在出诊途中,因劳累过度再加先天心脏不好,病情发作,就在我出生前一年,撇下了外婆和六个孩子,悄无声息地走了。

  石子街依然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年轻的外婆挥挥泪水,接过了外公的草药铺,拖着6个孩子过起了孤儿寡母的生活。等待孩子们长大的日子总是那样的漫长而艰苦,40岁的外婆仿佛在一夜之间皱纹就爬满了额头,眉宇间流露着担忧,每天哀伤地看着家境渐渐衰落……

  生活尽管难熬,但是缠着小脚的外婆挺直脊梁,以草药铺为业,勇敢地挑起了拖儿带女、养家糊口的重担。尽管日子过得艰难,但善良的外婆却习惯于对隔壁邻居示好施善,对所有前来抓药的穷困人群,总是施善为乐,经常佘账;没钱抓药的村民,有时就用鸡蛋、粗粮抵消。她用自己的医技和热情赢得了百姓的好评,博得左邻右舍的信任,以一技之长哺育一群衣单食薄的儿女。

  我在石子街外婆家出生,并生活了十一年,直到父母从遥远的地方回到故里,我才跟了去上学。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在税务所工作了,只是离她有近百公里的地方。那些日子,只要休假或过节我都会回到她身边。那年初春,一个雷鸣电闪的雨夜,单位宿舍的走廊突然电话铃声不停,我一惊,预感到了……果然是。第二天,我头班车赶到外婆身边时,她已是有呼气而没吸声。外婆是病死的。她头发雪白,一脸沧桑,脸上的皱纹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她是个苦命的人,四十岁就守寡;她历来要强,以羸弱之躯撑起了一大家子;她更是以她的慈善仁心,为广大村民带去了健康。

  随着老辈人一个一个地离开,很少有人再提起外婆,就像那些需要口述的历史,因为缺乏口述者而逐渐消亡。每个人都忙着学习,忙着工作,忙着生活,似乎没有时间去缅怀一个离世的老人。

  这些年,随着时代的变迁,街尾村的人渐渐脱离原本的生活方式,原来街面的石头路早已被改造成水泥路了,原来的老房子大都被拆建成洋房小楼了,原来的清澈见底的小河也已不见了,溪沿的两边都做了防洪堤,再也找不到儿时印象中的一点踪影。镇里变化最大的是年轻人,他们陆续去外地念书后就留在外地工作或打工了,不再回来,留下了老人。太阳西下的时候,老人们站在岸边的防洪堤坝上,向着河水流去的方向望着,那里除了空空的天,什么都没有。

  最近一次去小梅是今年的四月份,在一发小家吃晚饭时,我们聊起了儿时在石子街上调皮捣蛋的恶作剧,聊起了小伙伴曾经的趣事,聊起外婆的草药铺,我们在回忆中眼里闪着光。天色渐渐地暗了,石子街的影像渐渐模糊起来,唯有那条不变的小溪河流,仍然安静地向着远方流淌……

(编辑:庆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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