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西川村
迟暮的美人，她的美是遥远的。
一个陌生的闯入者，强悍的摩托汽笛
像是雄性的挑逗
开满黄土墙头的丝瓜花，一朵开时
必有一朵在凋零
村支书家的门已二十年没打开
墙塌了半壁，但锁还在。山顶上的废墟还在
倘在此喝茶，俯瞰云海竹林
但缺乏挡风的落地玻璃
一个只剩下老人的村子
无法从内部变得年轻。
西川村，如果时间想让她荒废就荒废吧
老祖母带着越南媳妇生下的孙女儿
正躲在门后张望
说起张家祠堂前废弃的棺木，两头描绘着
精致的图案。那么美，却没人拍照
时间正静静地把木头斫成棺木
恰好你经过，看到，并停顿一下
诗与非诗之间，雨突如其来——
过卢福神庙(扁鹊庙)
对于一个悬壶济世之人
我心存敬意
问诊，一百支药签与古代处方
死是宿命
给人们带来活路的人，人们愿意对他下跪
那些轻慢了生的，忘了自省
那些恭敬死的，又把自己放得过低
——当然还有少数人
他抽到过一支空签。你完全理解自己的病
需要解构躯体赎回人的尊严
你忘了，没有一个灵魂经得起不断诘问
我尊重已死的人，
更敬佩死了心还活着的人。
求寿，一百；过关，一百五；
卑微的香火钱
像是为卑微的自己买命
多少得了绝症的人，痛不欲生
却还在求药延续痛不欲生的生命
戏
隔壁，一天一夜，仿佛真有那么多观众
一场演给亡灵看的戏
道士们拉长了悲调
铃、磬、锣、钵，数把胡琴
她活得寂寥，死得热闹
而廊桥上的戏是唱给菩萨听的
百桥千神，庆元的每一座廊桥都住着神
罗衫、水袖、折扇、花钿、小碎步
收了蘑菇的要还愿，生了儿子的要还愿
一个清高到只肯在戏里低头的人
与另一个只有在戏中才有姓名的人
谁又是一场戏的局外人
还有一类人，说累
又怕剧终比遇到来得早
我已经习惯用唇膏改善气色，
我已无暇顾忌人间的荒凉
她们对着镜子笑，像反复的自我劝慰
还有比内心更荒凉的荒凉吗？
这么多年，一直演给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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