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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庆元方言的不解缘
2015年04月08日 08:55   来源: 中国庆元网   作者: 吴式求  

  中国生态环境第一县充满神奇——

  聆听庆元方言

  品味唐音宋韵

  欢迎来庆元作客

  这是本人为可爱的家乡——浙江庆元拟制的一条广告词,其用意无非是希望通过宣传,能让更多的人来关注和探究浙西南这一人间仙境无与伦比的语言奥秘。

  我是土生土长的庆元人,一辈子讲庆元话,但在六十岁以前,对庆元方言的价值却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大概是十八年前(1996)的夏秋之交,从《处州晚报》上看到一篇报道,说的是两位日本语言学家来到庆元,通过一个多月考察,发现庆元方言不仅有其别具一格的地方特色,而且保留着大量别的地方早已失传的古代汉语原音,“称得上是古汉语的活化石,大有研究价值。”

  这条消息给了我很大启发:既然外国专家都要不远万里、飘洋过海来庆元考察,作为土生土长的庆元人,具有比外来人优越得多的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动手试试呢?就这样,一个全新的奋斗目标确定下来了。

  通过一个时期艰难而又令人振奋的探索,我惊喜地发现,庆元方言中确实有着许多足以让学者着迷、值得庆元人引为自豪的东西。别的不讲,单说对形容词程度的表示方法就非常特别——差不多每一个形容词都拥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修饰词。像“很硬、很软、很重、很轻、很滑、很大、很紧、很穷、很黑、很苦”这些词,庆元话分别叫做“铁硬、鞭软、砧重、屁轻、鳅滑、天大、鼓紧、丐穷、墨乌、药苦”,非常生动而且准确。此类形容词少说也有200多个,这种现象在普通话和别的方言里,都是很少能够见得到的。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庆元方言至今保存了大量中古音原型,许多汉字的读音,无论从声、到韵、到调,大都能够做到与古代字书(比如《广韵》《集韵》等典籍)中的注音保持一致,特别是后者,相近程度几乎达到百分之百。这一特点是除了庆元方言之外的任何一种汉语方言都不具备的,说庆元话是“唐宋时期普通话语音的活样板”,确实一点也不过分。《光明日报》记者叶辉和《浙江日报》记者刘慧都认为,单凭这一条,庆元方言完全有资格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唯我独有”,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然而搞方言研究毕竟不容易。特别是对于像我这样一个仅念过四年书的小学毕业生来讲,难度就更大了。首先是文化基础存在着严重的“先天不足”,加上对语言学知识所知甚少,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懂,一切都得从头学起。可庆元这个地方实在太小了,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一个也找不到。没有老师指导,唯一的办法只能靠自己钻研,从书本中去求得知识。

  研究方言需要查阅大量古籍和工具书,家里藏书少,只能靠东寻西借来解决。那一年,去省城治病,我就经常利用空余时间逛书店。新华书店有许多语言学方面的大部头著作,买不起,只能拣有用的抄。跑的次数多了,连营业员也混熟了,一见面就会笑眯眯地打招呼:“又来抄书啦?”不太忙的时候,她还会热情地端来凳子让你坐下来抄。杭州解放路新华书店的营业员姑娘实在让人难忘——在她们那里抄书,你是用不着不好意思的。

  那些年的学习和工作条件都十分艰苦。几个平方米的小阁楼,没有空调,冬天寒冷彻骨,夏天热得像蒸笼。由于支付不起请人帮忙的费用,买不起现代化的代笔工具,要想把研究心得变成纸上的东西,全得靠着手工,一笔一画地耐着性子写,光是圆珠笔就写烂了几十枝,握笔的手指也被压迫得变了形。几年下来,我不仅花光了全部积蓄,还欠下一屁股的债。不少人对此不理解,说我是自找苦吃:“研究方言出不了经济效益,你一个门外汉瞎忙干啥?!”不过,我可不这么看。语言这东西不像矿藏,再过几百年、几千年还可以挖出来。庆元方言这份珍贵文化遗产已经到了“濒临灭绝”的边缘,再不抓紧抢救,将来可就要后悔莫及了。

  为了研究庆元方言,我全身心投入,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说文解字》《康熙字典》《汉语大字典》之类大型工具书,从头到尾不知道翻过多少遍。即使生病住院,照样念念不忘。我随时随地将纸和笔带在身边,放在床头,一想到什么就赶快记下来。有时在深更半夜,偶有所得,也要打开电灯,坐起来写上一段。连老伴也忍不住抱怨:“退休了还不知享清福,我看你真像得了神经病!”

  经过多年努力,在各级领导及有关部门的重视和大力支持下,上百万字的《庆元方言研究》终于得以结集出版,古老的庆元方言从此有了文字记录,初步得到了抢救,也得到了专家学者的肯定。北京大学中文系李小凡教授还特地为它写下“庆元方言弥足珍贵,吴式求的《庆元方言》尤足珍贵”的题词。2012年,我协助县档案馆给庆元方言做了较为全面系统的录音,并制成光盘,我县的方言建档任务是全省完成得最快最好的,从一开始就走在各地的前列,获得了表彰。2014年5月,集中反映庆元方言文化精华的《庆元谣谚》(庆元方音注音本)一书,同样由浙江大学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这两本出版物的先后问世,不仅使“濒临灭绝”的庆元方言摆脱了“人亡言亡”的厄运,也给我县增添了一张弥足珍贵的“文化名片”。

  搞方言研究确实很苦很累,但想到这几年的心血和汗水到底没白流,想到在退休后的有生之年还能为社会做一点有益的工作,而且自己还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增长了不少知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人生苦短,岁月如梭。我深深体会到:学习和求知,对于每个人的一生,该有多么的重要不论你是年少、年轻,还是年老。如果不学习,我不可能获得语言学知识,也不可能去实现研究庆元方言的梦想,更不可能发现深埋在庆元话中那么多闪闪发光的宝藏,为保护和传承这一珍贵遗产作贡献。

  “生命有尽头,求知无止境。”这句格言,将成为我永远的座右铭。

  (吴式求:庆元人,曾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技术革新能手和浙江省劳动模范等称号,撰有《庆元方言研究》等多种专著,现为丽水市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庆元方言——民间文学”项目代表性传人。

(编辑: 周爱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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