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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三题
2019年08月12日 10:36  来源:庆元文艺  作者:吴少云 

  局长来电

  郝波平与墨鱼骨都在盘算与对方一决雌雄的时候,黑黑的棋子就像一群熟睡的小龟,安静地趴在棋盘上。郝波平想好了进攻的路线,正准备出击,手机里的女人突然唱了起来。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郝波平想好的步子,一下全乱了。他心里一恨,要杀过岸去了,还香什么两岸。

  “喂。谁呀?”郝波平冷冷地问。

  “小郝吧?我是柯树春,谢谢你!”这电话竟然是局长打来的。

  郝波平心里一惊,手机也差点掉到地上。见鬼,柯树春,柯局长,这个趾高气扬的家伙,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呢?还莫名其妙说什么谢谢?

  “柯局长——”郝波平颤抖着,刚叫出这三个字,本想问个究竟,可对方已挂断了电话。郝波平回拨了一下手机,拨通才响了两下,却被对方掐断了。

  “柯局长?头头?不简单呀,局长也会打电话给你?要当官了吧?当官归当官,这盘棋还得下。你还是快点动手吧!”墨鱼骨早已想好了出击的步法,就等着郝波平出手了。

  郝波平的思路早被柯局长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搞得乱七八糟,哪还有什么心思研究棋局。他草草动手出炮,直轰对方老巢,却被对方一驾战车挡住。郝波平调转炮位,想破象将军,但一个疏忽,误入对方马口,被对方一个回马吞了大炮。失了大炮,郝方的势力明显不如墨方。墨方开动战车,驱使战马,调动大炮,对郝方形成了三面夹击之势。郝方连连失守,节节败退,很快就举手投降了。

  “呵呵。郝波平,郝无敌,想不到吧?你也会输,你也有今天。嘿嘿。”墨鱼骨赢了郝波平,比娶媳妇还要高兴。

  “这盘不算,我在关键时刻被人干扰。”郝波平输给墨鱼骨,就像二十岁大后生被三岁的小孩打翻在地,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你小子不简单呀,局长也打电话给你,哪还有心思下棋呀?这盘不算,那再杀一盘怎么样?”墨鱼骨心里明白,这棋赢得有些蹊跷。不就局长一个电话吗?郝波平怎么会吓得灵魂也出了窍?

  “死鱼骨你别瞎扯,十有八九是局长喝醉了。喝醉的人打错电话,是很正常的事。”郝波平说这句话,心里其实没一点底,因为局长第一句就问“小郝吗”,并不像是打错了。

  “喝醉也打给你,打错也打给你,那更说明你是他的心腹呢。”墨鱼骨感到奇怪,这世界还有这样对一个电话也如此耿耿于怀的人。不过,墨鱼骨没吃过公家饭,不知道局长的厉害,也不知道局长与属下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心腹个屁,局长的门朝哪开我也不知道呢。”郝波平这话,是实在话。正因为这样,他才纳闷,局长哪来的“谢谢你”呢?

  郝波平已无心走棋,心烦意乱回到了家里。

  郝波平丢了魂似的,呆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他一直在想柯局长的电话,想得头也疼了,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他一口也没抽。那香烟,就像插在香炉上的佛香一样,一动不动,一点一点燃烧,一缕一缕细细的轻烟,仿佛从他的两指间溢出,直直地向天花板窜去,然后,缓缓地弥漫消失在整个房间里。一截长长的灰白色烟灰,牢牢地附在暗黄色的烟蒂上。

  “鬼摸了吧?回家就像个佛塑在那里。”郝波平的妻子楚修秀,也发现了老公反常的神态。

  郝波平一惊,就像心底的隐私被人识破,脸一红,手一抖,半截烟灰,不偏不倚,鸟粪一样掉落在他自己的裤裆上。

  “唉!不是鬼摸了,是被人弄糊涂了。”郝波平就把柯局长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给妻子说了一遍。

  “你替局长干过什么活,卖过什么力,或扛过什么事没有?”楚修秀也觉得这事挺蹊跷。

  “没有。”郝波平肯定地说。

  “那你背地里说过你们局长什么坏话没有?”楚修秀脑筋转得比风还快。

  “就是有一次,与一帮同事一起喝酒,有人说柯局长很会喝酒,五十二度的五粮液,一口气能喝下一瓶半。喝完,还习惯拿啤酒漱漱口,还能一口气漱掉五六瓶。那时,我就说了一句,能喝那么多酒,局长的肚子是铁打的还差不多。这话,总不算什么坏话吧?”郝波平想了一阵,觉得自己也没说过什么出格的坏话。

  “肯定就是这句话出了问题。你想想,你说局长的肚子是铁打的,那不等于诅咒他嘛?肚子为什么是铁打的?那不就是装上机器吗?现在肚子坏了装机器的人,又不是没有。想想,多怕人呀!肯定是谁把你这话传到了局长的耳朵里,局长痛恨你背地里诅咒他,心里不舒服,就拿起电话,警告一下你。”楚修秀就像个推理专家似的,分析得有枝有叶,头头是道。

  “但柯局长只说了一句‘谢谢你’,别的什么也没说。如果他不舒服,骂我几句才对呀。”郝波平被妻子的一番分析推理完全弄糊涂了。

  “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局长还能像你想象的那样,不舒服就骂几句?那还叫局长吗?他说的是反话,你这也不懂?他说谢谢你,意思就是说,郝波平,你这条死狗,你诅咒我肚子铁打,我让你欲哭无泪。”楚修秀拿腔拿调,说得就跟柯局长似的,一点也不容置疑。

  “谁这么阴险?在背后装神弄鬼,什么话都要向领导汇报。如果这样一句玩笑话还当真,还当反动言论向上汇报,那我以后在人前人后还敢说话吗?”郝波平早被妻子的话吓得脸色煞白。那时那刻,“谢谢你”这三个字,在郝波平看来,已不是什么文明礼貌用语,而更像是鬼哭狼嚎。

  “这个你更不懂了,当领导的人,到处都有耳目。那些表面上与你称兄道弟的人,说不定背地里就是个狗特务呢。”楚修秀认定柯局长的电话,就是一个报丧电话。

  郝波平觉得,妻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然,自己一没替局长干过活,二没请局长喝过酒,三没给局长送过礼,局长干吗要说谢谢你?听说,局里接下去还打算从机关分流一些人员到基层,这节骨眼里出了错,去留还不是局长一句话?

  郝波平就恨起自己那张臭嘴,说什么不好,怎么鬼使神差就冒出那句该死的肚子是铁打的?肚子自古就是肉长的,怎么可能是铁打的呢?他更恨那个当面人背面鬼的家伙,那个狗特务。那么多人,说了那么多话,见鬼,怎么偏偏就记住那句肚子是铁打的?可这个背面鬼,这个狗特务,这个挨千刀的,又会是谁呢?

  郝波平越想越怕,怕得晚饭没吃就倒在了床上。楚修秀也皱了眉头,埋怨丈夫那张臭嘴乱说话,又数落丈夫平时不知道烧香拜佛,临到有事,才这样束手无策。就在这时,郝波平手机里的女人,又唱起歌来。

  今夜无眠,今夜无眠——

  郝波平拿起手机一看,又是柯局长的号码,早吓得双手像筛糠。他连按了三下,才接通了电话。

  “柯局长,您,您好。我是小郝,郝波平——”郝波平颤抖得话也说不流利了。

  “小郝,对不起,刚才我想找另外一个小郝,打错了电话。后来,有客人来了,所以没接你电话。对不起了。”柯局长说话,其实一点也不趾高气扬。甚至,还感觉挺亲切呢。

  “柯局长,没事的。没事的。”郝波平感动得泪都要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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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陈沛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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