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小菊走后，大菊也像小菊一样，不吃不喝，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大菊想通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必须好好活下去，等待何方的回来。
临近中午，大菊起床烧饭。她刚吃完饭，街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有人在高声喊叫，通知大家到学校操场上去开会。她打开门，看到平武从路上经过，就问他是不是又要批斗会了。平武说，批斗会早就不开了，现在闹“两派”，两个派别之间斗得很凶，听说外面城市里还有县城都打起来了。石龙镇可能也要打，大队的社员和国营林场的工人属于不同的派别，林场又霸占了大队很多的山林，这两天双方都在准备“武斗”。
“要是真打起来怎么办？”大菊问。
“打起来，你就躲在家里，把门关紧不要出来！”
平武匆匆走了。果然，那天大家在操场上集中，开了个简短的大会，人们就拿着锄头、扁担、棍子，一路高喊口号向林场场部涌去。刚到林场门口，守在里面的林场工人先开火了，几声土枪响起，石龙镇两人受伤倒地。见势不妙，大家只好抬着伤员撤回镇里。
吃了败仗，整个石龙镇陡然紧张起来，到处笼罩着恐怖的气氛。青壮年都被组织起来，带着柴刀斧头和炸药包，在各个路口轮流值班，防止林场的人来偷袭。另外，又连夜派人到石龙电站去搬救兵。石龙电站在石龙镇下游二十里，电站的人与镇里的人是同一个派别，手上也有武器。
半夜，石龙电站来了一车人，他们带来了十多杆土枪，还给镇上的人发了土制手雷。趁着夜幕的掩护，镇里的人和电站的人摸到林场门口，一声令下，枪声大作，手雷往里乱扔。不到一袋烟功夫，战斗结束，林场方面死了三人，伤了两人，其它人都从后门跑了。
第二天，石龙镇的人都到林场去拿东西，大米、猪肉、碗筷、衣服、家具，看到什么都往家里搬，接着，又到林场的山上砍树，背回家里。那段时间里，满镇人都兴高采烈，兴奋不已，用他们的话说，多多少少都发了一点“洋财”。
大菊没去林场拿东西，乡下都闹武斗，想必城里更历害，她日夜为何方与小菊的安危当心。早上起来，大菊就坐在自家的门口，有时也坐在廊桥的廊凳上，眼睛几乎始终不离开公路。班车早就停开了，她注意公路上的来人，行人给她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又让她希望一次一次破灭，何方和小菊始终没有出现。
“你在等谁？”一次平武路过，停下来问大菊。
大菊在摇头。
“你在等何老师吧？”平武又问。
大菊看了看平武，默默地点点头。
“到处都这么乱，何老师可能一时不会回来了。现在，学校也停课了，他回来做什么？”
“不，他一定会回来，他说过，一定会回来的！”
“那，也许吧。”
平武陪大菊坐了一会儿，走了。大菊没有等到要等的人，却等来了一些让她心惊肉跳的消息。外地武斗越闹越凶，有的地方还动用的机枪和大炮，两派都死了不少人，一些无辜的路人也不能幸免。
一年后，国营林场的工人回来了，学校的老师也回来了，学生回校上课，还是没有何方的影子。大菊坐不住了，她跑到学校去打听何方的消息。校长是新来的，他找来旧的老师花名册，才知道有何方这么一位音乐老师没有归校。打电话到县文教局询问，文教局也没有任何关于何方的消息，校长放下电话，无奈地向大菊摇头。
大菊又等了几天，等得一天比一天火急火燎，只好去求平武。平武二话没说，第二天就上了去县城的班车。临走时，他对大菊说，只要找到何方，哪怕是硬拽也一定把这个“没良心的”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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