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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压枝头 自有红颜在
2021年05月27日 10:24  来源:庆元文艺  作者:洪宝如 

  积忧成疾的家庭梦

  历经世事沧桑,洗尽岁月铅华,大姐迎来了人生十七八岁的美好年华。十八岁姑娘一朵花,此时的大姐,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她一米六的个子,椭圆形的脸蛋,白皙的肤色,眉清目秀,一时间成了附近村庄知名的美姑娘。这个时候,大姐已不再去田间地头干农活了,她和附近村的女友一起去了淤上溪滩上“筛沙”。以往建设需用的砂石料,不像现在全是机械作业,而是靠人力筛选出来的。人们在沙滩中用三支木头或毛竹架起一个三角架,中间下垂一根粗壮的绳子捆扎在用木板和细铁丝做成的沙筛上,人力只要前后推动沙筛细沙就会不断往下掉落,而沙筛中留下的粗石则再向边上倒掉,筛沙作业就得这样循环往复进行。

  筛沙是个体力活,靠的是两臂和腰部力量在劳作,不习惯时常常会引起腰酸背痛,但因为从事该项活儿的人少,它比生产队赚工分来钱要多。在这筛沙干了将近一年后,周边的人们传开了议论,说是溪边两个筛沙的姑娘长得挺漂亮,沙筛得多,会赚钱。后来,这个传闻被淤上公社的一位当文书的老干部听到了,此时他正在为家中的二儿子物色对象,觉得这是一个有价值的信息。有一天,他特地跑到沙场去看望这两位筛沙姑娘,还特地买了些饼干和桔子水带去。姑娘家不知来意,回家后说今天碰到了好人,是个公社干部,买了东西给她们吃,哪知道这个干部其实是为自己儿子考察媳妇而来的。

  在沙场,这位老干部看我姐模样儿好,又有吃苦耐劳的好品格,便详细询问了我姐家庭地址,事后两三天就和我们当地菊水公社的副主任一起来到了我家,向我爸妈说起了我姐,并了解了我姐是否己有婚约等情况。当听到我爸说姐姐还小,还没考虑婚嫁时,公社的副主任当场就充当起了月老,介绍了这个文书干部家庭、儿子的一些基本情况,并说男方父亲希望日后我姐能够成为他儿媳妇,如果我爸妈同意,这个媒公他就当定了。我爸妈因为没有思想准备,当时含糊其词,未置可否。后来他们隔三差五往我家说亲,再后来直接邀请我爸去安南乡粗隆村去看看家庭条件和见见他的儿子,爸爸原来天天要出工劳动,连安南乡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粗隆村,回来后说:“坐车要有两个小时,地方不大,公路到村要爬岭而且还很陡,家庭和男孩子没有意见。”过了一段时间后,姐姐和姐夫也见过一次面互相有了个粗浅印象,随着媒人不断提亲,这桩婚姻也就这样顺利地确定了下来。

  大姐21岁那年和姐夫结婚,婚后像所有夫妻一样,开始生儿育女。由于夫家家庭的一些陈旧观念和时代的背景影响,随着女儿的出生还出现了严重的家庭矛盾。当时姐夫家中年近九十岁的爷爷和姐夫的妈妈不喜欢女孩,整天念叨女儿不能养老,讲话刻薄难听,常常无事生非,挖苦嘲讽。时值粮食困难时期,做饭时饭甑一半是米饭,一半是番薯丝饭,吃饭时,长辈们便只许我姐吃番薯丝饭。姐姐的婚后生活仿佛回到了旧社会的那种婆媳相斥的年代,满腔苦水无处倾诉,唯一希望能得到姐夫的理解和同情,可谁知道,年轻气盛且没有文化的姐夫这时也不可理喻,认为长辈的言论不可违抗,非但对我姐没有半点安慰,还沆瀣一气地埋怨羞辱我姐!

  大姐原来未嫁时生活确实很苦,但精神上没有太多的压力,现在为人妻、为人母后竟然陷入这种处境,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一时间,同在屋檐下,矛盾得不到及时化解,反而越来越严重。忍辱负重的生活使她感到很压抑,彻底对生活产生了绝望,在大女儿出生一周岁以后的一个大雨天,她流着眼泪夺门而出,坐车到了爸妈的所在地菊水,然后淋着大雨朝菊水以西的廻龙潭走去,一头扎进了河里,想跳河轻生。

  我这苦命的姐啊,估计她之所以选择在此轻生,那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决定的,也许原本她想回到爸妈家里,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又阻碍了迈开脚步的勇气;一死了之,死了好让自己爸妈家亲人收尸,也决不想再见夫家之人!年纪轻轻就万念俱灰,她内心深处肯定历经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煎熬,才会有此意念和抉择!

  苍天保佑,大姐命不该绝。当她跳入河中大约十几分钟时,幸好有人路过此地,发现有人在水中时沉时浮,就划着木筏把人救上了岸,后来还由一辆路过的拖拉机把我姐送到了菊水卫生院。卫生院的医生对我姐有点脸熟,后经确认无误,才托人捎信给我家,爸妈听说后一路哭喊,一路狂奔到了菊水,我和哥哥、二姐随后跟着来到,看到奄奄一息、脸色苍白的大姐躺在木板凳上,妈妈是撕心裂肺地哭着跪地央求医生施救,爸爸也是眼噙泪水气得手握双拳、满脸通红。通过几天的治疗,大姐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出院后我们接回了家让她继续静养着,同时也准备着要向姐夫家讨个公道,要个说法!

  据说后来我姐夫胆战心惊地来到我家,我爸是怒火中烧,狠狠地掴了他两个耳光,我姐的公公毕竟是干部,面对家庭出现的这种问题,一方面向我家深表歉意,另一方面回家后对妻子也是狠狠地进行了批评,并对家庭成员阐明了生男生女并不是女方一个人的原因,本来就是夫妻双方共同决定的。因为公公的深明大义,身体恢复后,且大姐日思夜想自己那一岁的孩子,后来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家。往后大姐第二个女孩又出生了,直到大姐和姐夫外逃江西躲避计划生育,继续生下了第三个女儿为止,才不得不终止了生育。

  女儿们渐渐长大,读书、结婚、生子,这个阶段可能是大姐充满希望的日子。虽然岁月的沧桑打磨了她的容颜,还让她惹下了一身毛病,但不管病有多重,女儿们在她心中始终视如珍宝。只要是说到或是看到女儿和外甥、外甥女,她总是笑容满面,一种出自心窝里的欢乐喜悦总会溢满双眼,女儿是她的希望,女儿是她的骄傲,女儿甚至是她活着的最大精神动力和支撑!

  2020年正月初六,亲人们将大姐进行了火化。之后,因为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一直都未能及时安葬她。5月7日,姐姐的女儿、女婿择定了良辰吉日,精心准备并举行了葬礼,这天一早,我们兄弟姐妹都去为她送行,龙泉的表兄姐妹亲人们都来为她送别,远在金华的表兄弟姐妹也为她送上花圈,寄托悼念。

  围绕姐姐的出殡,亲朋好友从5月4日开始忙活,大家陆陆续续都聚在一起,虽然丧事简办,但总还是有一些事需要处理。5月5日、6日,那两天雷雨天气,乌云密布,雷鸣电闪、风雨交加,仿佛是苍天在为之恸哭,大地在为之悲怆!我们担心着来日出殡时辰的气象,冥冥中老天作美,5月7日中午风和日丽。读初中的外甥手捧外婆的遗像送其上山,我在他身旁撑起雨伞遮阳。此时此刻,我心想: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太阳这么大,小外甥说不定会晒个脱皮,姐姐肯定会心疼,而他手中的您,也许也很怕这灼热的阳光,在这最后一程,我很想为您做点遮风避雨的事情,于是我选择了撑伞。我和小外甥走在人群的前列,我们一路默默地慢行,内心缠绵着悲伤和无奈,直到把大姐安置得妥妥当当,我们才安心地返回。

  我与大姐感情甚笃。移民时我才三岁,姐姐背着我,小时候大姐宠着我,工作了大姐还担心我。结婚后大姐一直教导我要珍惜家庭、尊重对方。他与我的内人亲如姐妹,总是在她面前说:“我弟弟脾气急,如有对你不起的地方,你及时告诉我,我批评他让他改进。”她深怕我们有什么不愉快,她深知“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希望我们和睦相处,和衷共济。

  65个春秋岁月,65个严寒酷暑,大姐尝尽了人间冷暖辛酸,历尽了人间的坎坎坷坷,她对生活的自信和热爱,让我们受益匪浅,她给弟弟妹妹予以慈母般的关怀与照顾,让我们终身难以忘怀!如今,我失去了一位慈母般的姐姐,往后的日子,我有欢乐与谁分享?我有忧愁又向谁倾诉?这生离死别,怎能叫人不思量,伤断肠!

  大姐的一生充满不幸,每当身处逆境之时,始终不屈不饶,勇敢地面对,她以自己的勤劳、善良、聪明、能干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困难和挑战,虽然生活中她没有更多的成就感,但她面对生活的勇气和毅力,始终体现着东方女性的忠贞与坚强,展示着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进取风尚;虽然她的年寿不长,可她“白雪压枝头,自有红颜在”的红梅品质不朽,值得敬仰!

  “风雨梅花落,丹心土里埋”。当夜幕降临,我伫立在月光下,姐姐的笑容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她的关爱时常回响在我的耳边!亲爱的大姐,我想:你没有走远,你永远活在我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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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陈沛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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