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这几则有趣的小故事,全都与庆元方言有关。
买烟和买盐
在庆元方言中,“盐”和“烟”两个字,读音是不一样的。前者念yàn(普通话第4声),后者念yāng(普通话第1声)。
有过这样一则小笑话:
大约是在清末民初,有个姓周的上庄人在县衙门里当杂差,县太爷夫妇都是外地人。
这位县官喜欢吸烟,而且烟瘾不小。有一天正在处理公务,发现手头“断粮”了,忙让老周上街买烟。
听见县官让他买“yan”,老周想也没多想,一声“得令”就往外跑,很快买回来一包盐。当场被县官狠狠训了一通:“你这笨蛋!我叫你买烟,谁让你买盐?”
又一次,县官的老婆下厨房烧菜,发现咸盐用完了,吩咐老周去买点来。县官老婆讲的是外地话,怕他听不懂,特地用手往嘴里比画着示意。老周以为又要让他给县太爷买烟,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心想:这回可得留心,千万不能再搞错了。
老周很快买回来一包烟,直气得县官老婆眼珠子泛白。
结果可想而知——又挨了一顿臭骂。
此人事后只好这样自我解嘲:“都怪县太爷和太太不讲庆元话。要是讲庆元话,我就不会挨克了。”
腹痛和不痛
杜医师延年,山东人,原是一名军医,转业后被分配到庆元工作。
上班没几天,就碰到一桩“好笑事”:
一天上午,门诊部来了位病人,双手紧抱肚子,“啊唷”“啊唷”喊痛。
杜医师问他哪儿痛?病人告诉他:“腹痛。”
庆元方言管肚子叫做“腹”,“腹”的读音念“bu”。杜医师误以为病人说肚子“不痛”,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是不是头痛?”病人的回答还是“腹痛。”
既然肚子、头都不痛,那很有可能是牙痛了!
杜医师让病人张开嘴巴检查,然后问他:“哪个部位的牙齿痛?”
谁知病人的回答仍然是“腹痛”“腹痛”……
这一下可把杜医师搞糊涂了:既然哪儿都不痛,找医院干嘛!难道存心跟我这个新来的医生开玩笑?可看看病人那副痛苦的样子,又确确实实不像是假装的。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位护士走过来,告诉他这个病人是闹肚子痛:“庆元话肚子叫‘腹’,说‘腹痛’就是说肚子痛。‘腹’的方音念‘bu’,可不是‘不’。”
杜医师这才明白,跟护士笑得前仰后合,病人也被逗得“噗哧”笑出声,肚子好像一下子不觉得痛了……
“这是我到庆元后闹的第一个笑话!”杜医师这样说。
狗狗和舅舅
县城东隅的竹坪、江根一带,人们见面打招呼的时候,有的人会叫对方做“狗狗”。叫对方做“狗狗”的人似乎并无不敬之心,被叫做“狗狗”的也一点不会生气,相反还显得特别亲热,话匣子一打开就唠个没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温州某中学的杨老师就亲历过一回这样的场面:
今年暑假期间,杨老师慕名来全国生态环境第一县的庆元县旅游观光,正好碰见中学时代的同窗好友老胡。老同学多年不见,一朝相逢,自然分外高兴。当老胡听说杨老师打算利用这番旅游之机,顺便搞点社会调查时,就热情地邀请他去自己的老家竹坪村作客。
来到竹坪的第二天,老胡陪同杨老师走访当地几位菇民,了解与老法制菇有关的一些情况。
首先去最近的一家:
刚一进门,老胡就一个劲地大声嚷嚷:“giu giu”“giu giu”……
这一下可把杨老师吓呆了,赶紧将老胡拉过一边,责备他说:“老前辈面前怎能这样没礼貌!我们是来做客的,你看主人待我们多好,怎么可以叫人家做‘狗狗’呢?”
老胡一听哈哈大笑:“老同学你误会了,我们这里的土话舅舅叫做giugiu。我刚才是叫舅舅,可不是叫‘狗狗’。眼前这位老人家,正是我的舅舅呀!”
老胡接着告诉杨老师,竹坪人把这个“舅”字读成“giu”,可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大有来头的。据说不少现代普通话声母为“j、q、x”的字,唐宋以前的人,全都念作“g、k、h”,不念“j、q、x”。
老胡还建议杨老师不妨多住几天:“到时候你会发现,这样的古音,在我们这里可以找到很多很多。”
杨老师听后不禁大为感慨:“早就听说‘庆元方言古音多’,今天总算领教了,确确实实是名不虚传啊!”
岩塔和钢尖(钎)
庆元话管岩石叫岩塔,钢钎叫钢尖。
后田人吴芳声,号名岩塔,是个大财主,为人阴险刁钻。
吴芳声有片山场,坐落阁门岭。为了不让别人上山砍柴,他在山脚下竖了块牌子,上书“禁山”两个显目的大字。
有一天,吴芳声去五都走亲戚,途经阁门岭,听见山上传来砍柴声,他就高叫:“谁在山上砍柴?”接连叫了四五声,都无人接应。吴芳声恼火了,直起嗓门就骂:“我是岩塔!这山是我的。禁山牌竖在这里都敢砍,难道你的眼睛瞎了?”
砍柴人是城里人吴高辛,是个单身汉。见吴芳声开骂,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大声回敬:“你是岩塔,我可是钢尖,我这钢尖是专门用来破岩的。别人怕你岩塔,我可不怕你!”
吴芳声知道此人是个“金刚无蔸朊”(形容一贫如洗的庆元俗语)的穷光蛋,就不再骂,找块石头坐在路边等。
听听山下没了动静,料想吴芳声走远了,吴高辛这才挑起柴担下山。
一到山脚就看见吴芳声。但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吴芳声非但没有动火,反而笑脸相迎,一叠连声地表示歉意:“哎呀,真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别人呢。早知道是你老兄,我绝对不会这样无礼的。”
吴高辛想不到吴芳声如此高姿态,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向他赔不是。吴芳声却说:“干吗要这样说?我这片山正愁没人管理呢,今天幸遇老兄,也是前世有缘,正好将它托付给你。麻烦老兄平时多来这里走走,省得让别人糟蹋了。老兄家里要烧柴,尽管砍就是。”
吴芳声这一番话,撩得吴高辛心里暖烘烘的:既惭愧,又感激。
转眼到了重阳节,吴芳声请他来家里吃饭,好酒好肉招待,殷勤得了不得。说是感谢他帮忙管山,辛苦了。
酒足饭饱之后,吴高辛告辞回家。吴芳声拿出一封事先准备好的书信,请他顺路去一趟警察局,将此信当面交给警察局长。并一再叮嘱,见了警察局长,不要马上走,因为局长大人会有东西赏他的。
吴高辛兴冲冲将信给了警察局长。局长看完信,抬头把他端详了好一会,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办公室。吴高辛以为局长大人大概去拿小红包了,心想:管它给多给少,你拿来我就收,反正不拿白不拿!
不一会,进来几名警察,凶神恶煞般一把将他按住,戴上手铐。吴高辛一面挣扎,一面大声喊叫:“我是给岩塔先生送信的,你们有没有搞错了?”警察岂容他分辩,“唰唰”就先给他两纪耳光,大喝:“你破坏山林,还敢不老实!”不由分说,便将他送进牢间。
就这样,吴高辛平白无故地坐了半个月班房。
街坊邻舍把这件事当成笑谈,说,这回是“钢尖让岩塔砸弯了。”
钢尖到底斗不过岩塔,毕竟还是岩塔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