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公里长的竹口溪，发源于浙江省庆元县，流经其下游的福建省松溪县。上世纪70年代末以来的很长时间里，因为位于上游的浙江庆元县污染了河水，福建松溪县很有意见，两县时常“干仗”。

　　如今，庆元县通过近20年来的大力治水，使得竹口溪一泓清水向南流，两县“化敌为友”，协力护水。

　　污染使得下游遭殃，上游日子也不好过

　　以前“干仗”的事情，还得从上游的庆元县说起。

　　“那时候，大家只知道生产，没有人意识到要保护环境。”坐在家门口，庆元县竹口镇新窑村村民林传达看着旁边30多米宽的竹口溪，回忆起了当年的情景。

　　当时的竹口溪，水多、水好，县里就将要大量用水的造纸厂、染化厂、水泥厂建在了这里。这几个厂可是庆元县的“三朵金花”，上缴税收占全县收入的1/3。

　　“没人舍得花那‘冤枉钱’来处理废水。”林传达说，这3家企业直接将废水排到了竹口溪里。河水流经这里，立刻变成了污水，散发着恶臭，泛着泡沫往前流去。

　　污水一出庆元县，就到达了松溪县，还不时变换着颜色：有时候是染化厂流出的红褐色污水，有时候是造纸厂排出来的黑色污水。无一例外，全都呛鼻子。

　　松溪县的人不干了，联合闽北其它一些县镇，开始跟庆元县交涉。但屡次协调均拖而未决。庆元县的企业采取了一些措施，例如建蓄污池，由天天排放改为定期排污。不过，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污水依旧肆虐。

　　竹口镇政府保存的1987年的一份测试结果显示：水中化学需氧量超过国家标准22.7倍，挥发酚超标137.5倍。在竹口溪边的福建松溪县旧县乡岩下村，村民们万般无奈之下，陆续打出了200多口水井。守着河水，却只能吃井水。

　　1995年，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松溪县遭遇严重旱灾，井里也不出水了。人们被迫重新饮用竹口溪水。一次，庆元县染化厂事故池泄漏，几百吨废水下泄几百公里，连福建省南平市区都停水80多个小时。

　　下游遭殃，上游竹口镇的人们，日子也不好过。竹口溪的鱼虾没了，人们没法下河洗衣，孩子们不能再下河游泳。渔民们都收了网、停了船，开始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经年累月下来，电站水泵也遭到了腐蚀。

　　关闭污染企业，“腾笼换鸟”发展生态工业

　　“到底是要环境、还是要经济？”庆元县的人们，开始反思、讨论。

　　“必须要让竹口溪变清！”从1997年开始，庆元县顶着压力，全面关闭造纸厂等企业。

　　关了这“三朵金花”，庆元的哪些产业能跟上？仔细调研后，庆元县决定利用当地十分丰富的农林资源，“腾笼换鸟”发展生态工业，打起了“一根竹、一支笔、一扇门”这“三个一”的主意。“‘一根竹’是发展壮大竹制品产业；‘一支笔’是做大铅笔产业；‘一扇门’是大力发展竹木门产业。”庆元县委书记杜光旻说，经过十多年的坚持不懈，庆元成功实现工业转型升级。

　　2014年，浙江全面铺开“五水共治”。目前，庆元县共有10名副处级、72名副科级以上干部和275名村两委干部，分别担任全县1071条大小溪流、2198公里河道的“河长”。 庆元县建立了“五水共治”网控平台，实现线上线下、岸上岸下全面监管。庆元明确要求全县“三公”经费压缩30%，全部用于“五水共治”。作为一个贫困县，庆元自2014年开展“五水共治”以来投入达6.61亿元。截至目前，全县共拆除规模畜禽养殖场（户）68家，整治提升36家，拆除面积达1.82万平方米，削减生猪7100多头。

　　邀请当年上访者参加联合治水签约仪式，展示治污决心

　　庆元县和松溪县建立了9项协作治理机制，共同为水环境治理提供人力、物力保障。

　　大力治污后，竹口溪的污水消失了，但让人奇怪的是：河水总是清亮不起来。

　　仔细调查后发现，原因出在了竹口溪的一条支流，这条支流的水来自上游福建省政和县岭腰乡，流经庆元县安南乡、淤上乡、屏都街道、竹口镇，最后流入福建省松溪县松溪溪。“那时他们生活垃圾都往溪里倒，我们作为下游自然受到了影响。”庆元县安南乡乡长叶其娇说。

　　安南乡尝到了“下游”的滋味。后来，安南乡和岭腰乡合力治污，给岭腰乡村民捐赠了许多垃圾桶。岭腰乡政府也给村里增添了垃圾桶，引导大家自觉把垃圾倒入桶中，在村中新建了垃圾收集池，垃圾从此有了新去处。

　　在两个县的共同努力下，竹口溪的水质大变样。近日，福建省环保部门在松溪县岩下村设立了闽浙水质自动监测站。监测站值守人员范作旦表示：“竹口溪地表水已连续多年优于三类水质标准。近两年，基本维持在二类以上。”

　　2014年12月29日，曾经为竹口溪污染问题而奔走、甚至进京上访的四位老人，分别从南平、厦门和美国来到庆元县。原来在这一天，庆元县在新窑村竹口溪畔举行了“亲水亭”落成仪式暨两县联合治水签约仪式。四位老人受庆元县邀请来参加活动。

　　“感谢你们的坚持不懈，才让庆元县断腕割肉，及早转变发展方式。特邀你们参加活动，目的是要吸取沉痛的教训，更要展示坚定的决心。”活动现场，庆元县副县长叶伟玲说。

　　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个个都成了致富能手

　　竹口溪畔的农家乐里，游人如织。远处的河面上，46岁的渔民张道荣正划着渔船在捕鱼。一网撒下，鲤鱼、草鱼、鲶鱼……差不多有五六斤。

　　水好了，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个个都成了致富能手。

　　在旧县乡赤山坪，50岁的徐行增正在田埂上浇灌黑木耳。今年他栽培了1.2万椴黑木耳，预计今年亩产值可达5万元。“以前水质差、产量低、烂椴多，长出的黑木耳往往也是畸形的。”旧县乡乡长陈旺告诉记者，得益于这里的好水质，两年来，乡里的黑木耳种植从原来的100万椴发展到了700万椴。

　　河水清了，许多曾经外出打工的村民们陆续回家了。通过生态种植业和养殖业，他们收益满满。长巷村成了闽、浙、赣边贸水果蔬菜基地。为感谢县里的治水成效，村民们送了一面锦旗到县政府：“真情治水十余载，一溪清流送下游”。“村民的话是鼓励，更是鞭策。这更加坚定了我们护水的决心。”叶伟玲说。

　　如今，下游的松溪县成了闽北首个省级生态县，饮用水达标率100%。松溪县的群众说，“现在，淤积在人们心头的怨气，早已被清澈的河水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