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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物件
2019年04月03日 14:59  来源:庆元文艺  作者:吴丽娟 

  从小跟着祖母,看她绾着发髻,配着银簪。花白稀疏的头发,却依旧打理得特别清爽整齐。在发髻中间,配一根两头略粗中间略细的雕花银簪子。

  祖母爱穿蓝衫,斜襟总是别着一根银质的配饰。喜用白色彩绘瓷器小茶壶喝茶。

  她嫁给我祖父的时候,家里给她置陶瓷碗碟,请银匠在家里打银器。光是木匠做木工,就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木箱、交椅、琴凳,还有放衣服的大木箱柜。柜子外雕花,漆红漆……每一件木制品都是精心打造。

  她是外曾祖父的大女儿,外曾祖父家在张村吴坑村是当时的地主家庭。嫁女儿一定是讲究的,不容半点马虎。祖母出嫁的时候,戴着外曾祖父为她定制出嫁时佩戴的凤冠,还给了她三根金条作为陪嫁。

  祖母是坐着轿子从张村吴坑嫁到贤良黄坛的。祖母说,坐轿子太折腾人了。狭窄的古道一路蜿蜒,从山上往山下走,再从山脚爬上山坡,她被晃的晕头转向。我曾在电视剧里看到旧社会女子出嫁时的场景,道路虽平坦,但新娘子坐在轿子里都会被轿夫故意晃来晃去,直到晕轿呕吐为止。祖母当年出嫁时的场景,大抵如此。

  村人以为我们家现在还留着祖母当年陪嫁的那些老宝贝。但那些值钱的东西,多半在六十年代的时候,都被祖母置换成救命的粮食给伯父、父亲和姑姑他们果腹。那个年代,金条凤冠不及几斤粮食。对于祖母来说,没有什么比保住几个孩子的生命更加重要。

  祖父是个书生。准确的说,是个穷书生。曾祖父是用嫁女儿的礼金送祖父到举水高小念的书,高小毕业时祖父已是二十九岁的大龄青年了。就在那年,吴坑村地主家的大女儿刚满二十岁,也就在那年,她带着我曾祖父为她精心置办的嫁妆嫁进黄坛吴家。

  后来,祖父去世。祖母拉扯三个孩子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祖母年近七十才当奶奶,对我疼爱有加。我一直跟着祖母生活,她身边用的每一个老物件,我都非常熟悉。

  因为怕冷,她喜欢穿着旧布鞋睡觉。传统的千层底,表面全黑。每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被裹成三寸金莲的小脚,就蜷缩在这布鞋里。

  布鞋时常被祖母洗的很洁净。断奶就跟着祖母同眠的我,一直跟祖母有着过分的亲密。冬天的夜里,祖母总是说冷。她说自己属蛇,属蛇的人最怕冷。我就抱着祖母的脚入眠。依稀记得,我六七岁的时候,我们家里还没有好的垫被,用的是晒干的稻秆做垫被。自然没有棉垫被来的温暖。还好,年幼的我身体里住着“三把火”,在冬日的夜里,也曾温暖过我的祖母。如今,我也迷上布鞋,从春天穿到秋天。布鞋也是黑面的,上面有小碎花或者京剧脸谱。那脸谱里,仿佛有我祖母慈祥的笑容。

  祖母生前在斜襟上佩戴的银链子,很可惜被母亲弄丢了。一直怀念,只可惜没有碰上类似的。前阵子,花了重金买下一根老银链子。莲蓬景泰蓝围裙链,链子略小了些,莲蓬倒算精致。送给好友舒大哥看,他说值。还帮我用牙膏小心地洗净,再用酒精消毒。他说这样你用就清清洁洁了,放心戴吧!

  舒大哥与我一样,喜欢老物件。他的家里和茶室都装扮的古色古香。去他家玩儿,送老银簪给我做书签用。我们聊天,他说他小时候也生活在几百年的古宅子里。果然,童年生活的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真的非常大。

  为了在阳台上种菖蒲和金钱草。今年五一假期的第一天,拉着好友带着爱人冒雨去松溪买青石旧猪槽和石臼。买回来的器物,迫不及待地与爱人和孩子一起洗净,当晚就搬到十六楼的阳台上摆好。第二天,又拉着爱人和孩子陪我去西洋殿的溪边寻菖蒲。逢雨,一家三口被淋成快乐的落汤鸡。

  回家的路上,舒大哥说从龙泉给我带了一大把金钱草。一路开车去舒大哥的茶室取了金钱草,养在旧猪槽子里。青石里养着花草的阳台真美,有古意。旁边,是奶奶留给我的一把旧交椅。椅背上有刻画,座位底下,还有个小抽屉可以放小物件。阳台的一角,因为有了这些旧物,变得更加温暖妥帖。午后的阳光打在旧物上,有种说不出的美。那样的时光,我能感受到这些老物件与我一样,是欢欣喜悦的。

  祖母的两条琴凳,留给了弟弟。每次总跟弟弟说,以后如果我会打造一个茶室,一定要将琴凳摆在我那儿。又央求父母将祖母留下的那只装衣服的雕花老柜子送给我。父母自然都依我,无奈现在这个家里摆不下木箱子,而且装修风格也不搭,暂时还是存放在父母家里。他们都深知我与祖母的感情,也了解我对老物件的喜好。对于家里仅存的那些老物件,只要我喜欢的,都愿意送给我。

  我自己出嫁的时候,更是不要求父母给我多少陪嫁。只说要祖母留下的那对青花瓷盘,那盘子曾在8年前父亲在丽水做手术的时候,险些被盗。一家人都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却倍感珍惜。

  这些“无用”之物,在我这里,却是无价之宝。我坐在老交椅上练字、看书、写些温暖的文字。身边的老物件,就静静地陪着我,让单薄的光阴变得辽阔而深厚。

(编辑:陈沛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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