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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殇十年
2018年09月13日 10:03  来源:庆元文艺  作者:叶彩玲 

  热浪滚滚的夏日午后,太阳烘烤着大地,路边的柳树低垂着脑袋,没有一丝光泽,知了断断续续鸣叫,已经略显疲惫。路上行人稀少,为躲避烈日,人们行色匆匆。

  砰……,一声巨响,知了止鸣,四下里瞬间一片寂静。只见一位妇女摊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旁一辆三轮车底朝天,废报纸废纸盒洒落一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些人陆陆续续围住事故现场,有的人赶忙打电话叫救护车,有的人则报了警……当她面无表情,身体血肉模糊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一瞬间,浮起我尘封往事最不愿被提及的一幕幕……

  十年前的一个夏天,刚给同事送完钥匙,再次折返回家。这个时候的我,刚走出大学象牙塔,关于就业我从不惧怕,我已有了方向,对于未来充满了期待,无限的美好想象都曾在我脑子里浮现过。家乡的天是多么的蓝,小城的空气是多么的清新,阳光也比城市里温柔。我想给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就在老家吧。有个亲戚想创业,刚好我闲着,就去帮忙。生活总是这样,事与愿违。谁曾想,就在我送完钥匙出发不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原来的我……

  我似乎做了许多荒诞的梦,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缥缈虚无,却又好像可触可感。恍惚之间,仿佛有人说:“她醒了”。他们轻声细气在我耳边问家里电话,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吐出那几个联系人间亲情的数字的。

  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的做着梦。梦里的世界是多么的奇妙啊,梦里的我又是有多么的自恋呢?洗个苹果,瞥见菜刀上倒影的脸,我都要笑一笑;礼仪课上老师说的标准三维数字,好像就是对我的夸赞;我甚至还想过畅销杂志的封面应该有一张我的照片。

  隐隐约约的,我有了模糊的意识。身边是陌生的声音,床好硬,空气里还有消毒水的味道。我的嘴巴好粘,只听他们说我的嘴角边有不少血呢。即便我想努力地睁开眼睛,但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我全身无力,身体轻飘飘的。我在想,我到底怎么了,忽然有不祥的预感,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一时间,好多好多生活无关紧要的细节,都在我的脑海浮现:小时候爸爸刚帮我买来百货商店里那双心心念念的水晶凉鞋;松源溪里被我抓住又放生的鱼苗和河螺;刻在石龙山老竹上的那个铭记一生的字……想着想着,我的眼泪不禁溢了出来。

  “彩玲、彩玲……”。正当我还妄想往梦里钻的时候,妈妈熟悉的声音给了我内心片刻的稳定。她哭了,我想一定是我血肉模糊的样子,把她吓着了。熟悉的声音越来越多,医生也来了。我还是没能睁开眼睛,也说不来话来。但是,我知道我还活着,活着,是那样真实而令人满足的事情。

  意识一点点在恢复,一束暖光掠过我的脸庞,隔着薄薄的眼皮,我似乎能看得见金色的太阳。我笃定,无论我受了多重的伤,老天注定要让我继续活下去,我就要好好活着。

  为了好好活着,短暂的住院一个月以后,强忍着病痛,一个人赶往各大城市寻找能为我疗伤的医生。至今十年,不计其数的跑医院,不计其数的往身体里注射麻药,不计其数的旧伤复发,再不计其数的治疗。有时候我想,我是不是把我的老年时生活提前过掉了,也许等我老了,我反而更强壮了吧。于是我心安理得接受这些命运给我的安排,积极配合医生给我的治疗,自己给自己治疗,逐渐地,身体也好多了。

  今年春天,几株被我遗忘在墙角的吊篮,抽出了新芽。我原以为它们早就死了,冬天过完就没给浇过水,任其自生自灭。生命的坚强远远胜过自己的想象,兰花们待在没有太阳也没有雨的地方,熬过了寒冷的冬天,迎来生命的春天。一棵小小的植物,有着怎样的毅力,又有多大的能量?我给兰花们换花盆的时候发现了答案,这种植物的根系非常发达,可以说盆有多大,根就能蹿多远,甚至,根系能大过枝叶好几倍……我开始疯狂喜欢上了兰花,家里的兰花从几株分枝到十几株,我给兰花们都换上了精美的花盆,常常给它们浇水、修剪枝叶,让它们和我一起,享受这个美好世界里阳光明媚和雨水滋润。

  当我还有勇气提起那段往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十年,十年的伤,十年的痛,我想我已经能忘却。这十年里,我闭口不提,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努力让自己过得跟平常人一样,结婚、生子,争取稳定的工作,少了对未来的美好想象,多了对现世生活的坦然。因为我知道,吾心安处是吾身。

(编辑:陈沛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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