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们那儿的风俗习惯，人死后，其床铺要在死者离床后立即拆掉，并拿到露天的地方受露3天。
我不知道这种风俗到底是什么寓意。
2014年10月26日，当我和弟弟拆开父亲的床铺时，却意外地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堆小炉扇。我数了数，一共22把。这些用硬纤维编的扇子，扇面不大，倒锥形，竹篾长柄，很是精致。这东西，从前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因为那时每家每户的土灶边，都筑着一个燃烧木炭的小炉子。为了让炭火烧得更旺，人们一般就用小扇子不断地往小炉子的通风口扇风。每扇一下，炭火就发出“火火”之声，炉火就会燃得通红。现在，很多人家虽已没有土灶，但有些人家还会烧煤球。用木炭引燃煤球时，就还要用到这种小扇子。
我拿起小扇子，一把一把仔细端详。
父亲3月23日因胃癌做了全胃切除手术，出院后一直没怎么恢复好。父亲什么时候编了这些扇子？
弟弟说，没看到过父亲编扇子，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编的。
可这些小扇子，全都很新，毫无疑问，都是父亲新近编的。
弟弟说，父亲7月份在这儿住过几天，很有可能是那时编的。
我记起来了。7月中旬，弟弟带父亲去杭州玩了几天。回来后，父亲执意要在弟弟家住几天。当时，我还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回我家去住？父亲说出的理由有些牵强，甚至非常可笑，他说弟弟米缸里那些米没有吃完，不吃掉很可惜。我说米没吃完，弟弟一家会吃，你不必担心的。父亲说，那些米时间有点长了，多个人，多一张口，就会吃得快一些的。他说吃完那些米，就回我家去。
其实，父亲只在弟弟家住了五六天，并没吃完米缸里那些米，就主动回我家了。现在看来，父亲在弟弟家住了几天，惜米是假，偷偷编扇是真。
父亲为什么悄然编扇，并藏之于床底之下？是知自己时日无多，编些炉扇，纯粹为了给我们留点念想，还是有别的什么用意？为什么编22把？为什么父亲从没跟我们提扇子的事？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也许，每个人死后，都会留下一些谜。因为阴阳两隔，哪怕最简单的谜，也永远无法破解。
不用去猜测父亲的用意，也无须去想这些扇子有没有作用。无论如何，这些小炉扇，是父亲重病期间亲手编出的。每一把小炉扇，小炉扇上的每一根硬纤维，都留着父亲双手的温暖。这是父亲留给我们最后的礼物，尽管廉价，尽管对我们没什么作用，但我们还是把这些小炉扇，作为父亲的遗产平分。
22把小炉扇，我和弟弟各得11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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