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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遥远的小山村
2017年08月16日 11:54  来源:中国庆元网  作者:叶泽群 

  

  初到苏湖,缘于七月中旬的一场强台风“尼伯特”的造访,一周的抗台黄色预警,让我取消了周末的所有的外出计划。窝家里百无聊赖的刷微信朋友圈,无意中刷到“昌仔”一条新消息:“回老家!”。印象中昌仔的老家是在庆元东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他总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回去一趟。

  想想那些安静的村庄,略显颓败的老屋,房前屋后果树瓜棚,檐前雨滴成链,很容易就勾起你浓浓的乡愁,下雨天走村串巷是最好不过的了。人一下子兴奋起来,赶紧的私微了昌仔,他也刚准备好要出发,匆匆忙忙拎了背包赶过去。临上车却又有些犹豫,心里没底,这种强台风天气敢不敢去呀?昌仔笑说:“有大山庇佑,台风能耐我何?每次台风也不过是落几场雨而已,况且这次雨又不大,到荷地的路那么好,根本不要担心,塌方什么的绝不会发生。”于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开始了。

  车行缓缓一路往东,经过兰溪桥水库,碧绿的水面风过不起横波,水清无痕静如未磨之镜,看得出这几天山里头确实是没有下过大雨的。靠着车窗远远看去,那山一年四季都是沉沉地绿着,仿佛从来不曾有什么变化。“人间荣辱不常定,唯有南山依旧青”,这几日经雨水一洗,群山愈发的青翠。盘山公路在满眼苍翠中缠绕,我竟有些儿恍惚,辨不清时节辨不清方向了。

  大约四五十分钟,我们到了荷地镇,昌仔把车子拐进了右手边的一个分岔口,雨洗林翠,雾随风起,道路开始变窄,路面坑坑洼洼破损很严重。我以为是村里已没什么人住,年久失修。昌仔却说他们村还算是比较热闹的,现在里面常住的还有百来人。他告诉我村子后面的山上有片高山湿地“上洋湖”,非常漂亮,再过去往寿宁方向有个双苗尖风景区,每年都有很多外地的驴友带着帐篷来露营。双苗尖有个大型风电场在建设中,这条路就是让那些工程车给开坏的。他说,等风电场建好以后,双苗尖上又会多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说话间车子颠簸着进入村子,村子的中央是一个大荷花池,肥阔的绿叶间荷花已露出粉嫩的尖尖角。池上的亭子和徊栏游步道是新农村建设的成果,池塘里的水流向村尾,形成一条小溪涧,溪涧上横卧一座单拱廊桥。然而现在这样景观几乎村村都有,许是看得多了不觉得新奇,并没有让我为之驻足。一眼带过,觉得荷花池与廊桥因地制宜,倒也给村庄增添了些许灵秀之美。

  车子停下,我以为昌仔会指着哪幢房子告诉我,那就是他的老家,没想昌仔却领着我往村外走去。走完村里的主干道是更窄些的水泥路,路的尽头有一条略陡的石灶路往坡上爬去,站在坡底抬头看,小路那头左边是一畦绿汪汪的水稻田,右边探出几株一人多高的老茶树。石灶路大约只有二十来步,路面干干净净,就像公园里的花岗岩台阶,比公园台阶漂亮的是石缝里长出了一簇簇细碎的野花野草,清新而自在。这一小段石灶路做得特别精致,两侧嵌了条石,中间是开凿得平平整整的大石块,每个台阶的间距算到你每一次抬腿,都刚好是最舒服的位置,走上去很享受,要是在晴天绝对会有一种要脱鞋走上去的冲动。爬到坡顶,不远处是一个地势平坦的小山岙,农舍次第叠起,周遭茂林修竹,与下面的村中心隔着一道道绿色的屏障,仿佛是寄生在苏湖村外的另一个小小“村落”。一米来宽的水泥小路开到山脚最里面那户人家,左手边的稻田里,稻花不艳送香来;右手边一排老茶树墨绿的叶子被雨水洗得像打了蜡似的油光发亮。这里与村中心也就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却忽然雨息风止,天空一片明朗,眼前完全是另一翻景象。“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里田畴如画,这里古朴自然。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的桃源之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风一云,都抒散着最自然最纯朴的原生态。

  

  昌仔的家就是山脚最里面的那幢老屋,老屋依山而建,大门朝南开,门前的高下有一方阔地,用网隔开一分为二,一半种了玉米和庄稼,一半任由鸡鸭成群自由觅食。漂亮的大公鸡昂首挺胸,洁白的番鸭丰乳肥臀点缀期间,似油画般的田园有了活泼的生气,成为夺目。

  大老远,昌仔就咋咋忽忽地叫着他的母亲。母亲“宝贝!宝贝!”的叫着迎出门来;大哥从旁的仓房里探出头来打招呼;大嫂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擦过,才伸手接昌仔手里拎着的东西;二嫂抱着宝宝从楼上下来,嘴里跟宝宝碎碎念着“宝宝看,宝宝看,宝宝的小叔叔回家喽!”昌仔抱过孩子,在宝宝脸上俏皮地啵了一个;这时候他的老父亲也穿着雨衣从外头回来,扯扯嘴角,堆起了一脸慈祥的褶子。一家人亲切友爱,这场景让我看得呆了,直到一家人像迎贵客似的迎我进门,我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午餐,大嫂准备了一桌丰盛地道的农家菜,食材都是自家种的或是山上野地里找来的。样样新鲜水灵,干菜、小咸菜十分的地道;一碗野生田螺是嫂子前天从荒田里捡来的,肥美香醇;特别是一盘炒粉糕丝,美味无比,是荷地人舌尖上的乡愁,游子们无论走出多远都是最怀念的那一口;他母亲端来一大碗的番鸭汤,自家养的番鸭,汤汁醇厚,入口生津;就连米饭,连米饭都特别的软糯、米香浓郁。嫂子的厨艺简直就是一种美食暴力,让你好吃到停不下来,这一顿饭可把我的胃给“虐”爆了。

  大伙边吃边聊,闲聊中得知大哥的儿子在南京当兵,女儿和女婿在杭州打拼。嫂子说家里人都很疼爱她的一双儿女,以前孩子在外上大学时,惹得同学都很羡慕,常常会说:“你们家好友爱,连姑姑和小叔叔都会经常打电话寄东西来。”说这话时,嫂子一脸的幸福。他们父兄仨商量着做香菇和养牛的事,二嫂婆媳俩轮流着抱孩子,大嫂则又忙着去厨房炸黄片,准备给我们回去时带走。我是第一次去昌仔家,与他家人并不相熟,一家人于我却像是久未见面的亲戚一样热情。他们父兄、婆媳间毫无芥蒂、亲密有加,现在像这样家庭,已经是很罕见了。如今社会,人心浮躁,为逐名利常常兄弟倪墙,令人扼腕,这种大家庭的和睦友爱在我眼中是那么的珍贵。

  

  上周末与朋友相约去荷地镜内的高大看日出,拍完日出几位摄友们有事要原路折回,高大离苏湖不远,我忽然心血来潮很想再去苏湖。上次雨湿路滑没去成上洋湖,想趁这个大晴天再去苏湖,去看看上洋湖。

  再到苏湖,村道边的紫薇,白的、粉的、紫的开得正盛,池塘里的荷花此开彼落,十分抢眼。走到昌仔家,远远就看见门前的簟桄(在庆元山区的农村,在水田上空用木桩和木板搭起的晒谷场叫簟桄,一般在依山建房的农家,都会在屋前搭出一片簟桄。)上,早早的晒满了一筛一筛的笋干、苦菜干、茄子干、豇豆干、黄片......各色农家干货,明媚的阳光下一片喜人的景象,这幅喜悦的画面毫无保留的透漏出女主人的勤劳与贤惠。这里晒着的每一样干菜都是非常好吃的农家美食,阳光的照射下特别的诱人,我拿着手机横拍竖拍,百看不厌。

  昌仔妈妈和嫂子一见面就热情地招呼我快去吃早饭,进得门去闻到一股浓浓的豆香,原来在厨房里还有另外两位大婶在忙活着做豆腐。灶台上刚烧开的豆浆在大铁锅里翻滚着,冒着香浓的白汽,大婶们边忙碌边爽朗地招呼我:“快拿大碗来盛,好喝着呢!过一会还会有豆腐花吃。”闲聊中知道,是村里的一个老人去世了,全村的人都在帮忙,这家帮忙做豆腐,那家帮忙打麻糍的。大婶们一边手里利索的忙着,一边家长里短地跟我唠着村里的事。她们说,现在住在村人不多了,大家都亲戚一样很团结,不管那家有个什么事,全村的人不分亲疏都会来帮忙。村里大多数年轻人都在外面,要是家里头有事,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要大家伙相互帮衬着才行。

  中午跟着大婶们一起去吃饭,主事的大哥很热情,他说,到村里来不要客气,不管遇上哪家办事,只管坐上去吃,大家都会很欢迎的。我有些难为情,他却说:“要不是这么巧碰上,请都请不到你们来尝这里的土菜酒席呢。”这种农村人的热心肠与厚道让人培感亲切,心生温暖。

  午饭后,几位大婶和大姐们趁着忙晚饭前的那点空闲到嫂子家玩。嫂子泡了绿茶,拿了南瓜子、片还有野生香榧来招待,大家伙围着桌子有说有笑、清闲自在。跟她们聊天很是轻松有趣,不光是我想像中的张家长李家短,更多的是一些让我很惊讶的话题。比如,有位大姐前两天刚从城里回来,讲起城里亲威对她客气有加,老让她吃这个吃那个,但是嘴边总挂着一句:“你多吃点,你们在乡下难得吃。”她说亲戚这话虽是好意,却让她很不舒服,感觉他们眼里乡下人就是一弱势群体似的。她还说,其实比起他们的忙碌的生活,我倒是觉得我比他们更自在些呢。谁说不是呢,她们不伤春悲秋,简简单单的生活与快乐不正是最令我们羡慕的吗?有位大嫂又接话说:“我就喜欢昌仔这样的青年,他每次回家,发微信都是说‘回老家!’,你看看多亲切,不像有的人总要说成‘去乡下’!明明是在这里长大,从这里出去的,却要把老家都说成乡下,好像咱老家很让他没面子一样。”其实她们几家都已城里买了房子,可她们都喜欢呆在老家,老家有他们的田地,有他们由来已久的生活习惯和热爱的自然环境,他们热爱自己的家乡。

  她们的话题毫不拘束,时常会从这个话题一下就转到另一个话题上,说着说着她们几个竟有趣的比起手上的伤痕,她们常年劳作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这位大嫂笑说那位大嫂:“让你那么泼辣,老天是要教训一下你,痛你个十天半月,让你好转转性子。”那位也没生气,面露痛苦之色:“着实是痛了个把月呢。”想必那种痛还记忆犹新呢。可是她们没有一点怨怼之心,从不抱怨自己出生于贫苦的农村,这一下午,我没有听到她们哪个有过一句自叹命苦的话,她们实实在在,乐观的生活态度深深地触动着我,比起她们,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知足,还有什么理由在这里自寻烦恼呢?

  嗑嗑瓜子喝喝茶,我竟忘了此行目的,谈笑中已是日落西山,在我起身辞行的时候,几位大嫂大婶你家粉糕丝,他家茶叶、瓜子的拿来,还有玉米、南瓜和那些野菜干七七八八的......塞了我满满一车。临走大哥大嫂一路送来,一再交待:“有空再来,打稻谷的时候一定来,来吃田鱼吃尝新饭........”,嫂子的这一声邀约又给我留下念想。在这美丽的小山村吸引我的不仅仅是原生态的美景,更有大哥的宽厚和嫂子的热情。

  我想,等到打稻谷的时候,我一定还会再来,而且要放空自己在这里住上一夜。到那时秋高气爽,门前的簟桄上晒满金灿灿的谷子,傍晚收了谷子,我们可以坐在簟桄上,看着日落西山,看着夜幕降临。这里的夜远离了城市的霓虹,应该是最纯澈的夜,应该是漆黑的天,闪闪的星,虫鸣伴着蛙叫,鸡鸣犬吠敲碎了黎明……

(编辑:庆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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