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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时间的断层上
2017年08月16日 11:54  来源:中国庆元网  作者:张晓泉 

  

  一有空闲,我就会出去走走,我感兴趣的是那些历史的、沉积的片断,在时间的断层上,我发现它们,体察和感悟这些文明的碎片,并把它们像珍珠般地串接起来,我就会触摸到它那温暖和顺的质地,心底就有了厚实的感觉。在时光的背影里,那些我们曾经熟悉的家园,正在离我们远去,无法挽留。可以说,现实常常把我们撕扯得生疼,历史却每每给人以慰藉。

  比如我现在走的这条古道,即五大堡至岗后洋一线,以前这可是东部通往县城的最重要一条通道,被誉为官道。在这条路上,走过外出种菇讨生活的菇民,走过贩运油盐、百货的商版。走过迎新送亲的队伍……人们进进出出,每一步都坚实地落在石阶上。这里沿线有许多村庄,那时也是非常繁荣,现在随着古道的荒败堙没,它们也走向了没落。然而那些古道上为数不多的凉亭,那些古道上的小庙依然坚挺,那些古老的石拱依然坚挺……于是历史依然会被它们强有力的拱起,使人们有了追寻的标记。

  今天我从一条在古道上开劈的林道,走到了老地图上标记的半湾。这里原先是个村庄,可现如今只有一座简易的土墙棚屋,那是赶山人的歇工躲雨的地方。在这荒草杂树,两谷相夹的小片坪地上,先前可是个住有30多人的村子。先前这里有老妪呼叫,有牛羊挣闹,有小孩啼哭,有鸡犬打斗……可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这里就是荒山野岭。

  在路上我遇见三位村民,看年纪都是60岁左右的人了。他们是下面4-5里路的大洪村的村民,他们今天是来采箬叶的。他们和所有老式的村民一样,起了个大早就进山了,好在现在是夏天天亮得也早,所以在我到来时,它们的蛇皮袋已装满了箬叶,满载而归,并与我迎面相遇。当得知我要去坳时,村民告诉我,现在的路有些荒了,并且不是顺着这条林道一直走,林道再往前一点就没了。

  喏!就是从这里上去,这有一段路并不好走,后半段就好多了,不过你一个人,总得有个伴才好,现在山上还有蛇出没……听他们一说,我打消了去坳的念头。

  说起大洪村,我去过两次,一条公路开到山谷狮子岩下那儿,就像裙带那样盘旋而上。路刚开好浇好的那会儿,我来过。路两旁光秃秃的,可真有些险。一条瀑布高高的冲下来,非常壮观。这水就是上方流经大洪村的一条涧流。可以说村就在崖上边半山处,一个有些平坦的山岙里,别小看这村,当年可是有260多人的大村子。

  我今天本是打算去坳的,这地方我没去过。在我的印象里,那里肯定有许多高大的树。我问村民,村民说那里原先有30多人居住,现如今只剩一个村民了。他还说,别以为坳就很小,那里可有一大畈田,有一部分还是我们大洪村的。村民就是通过这条路上去耕种,收获季节,傍晚还有人挑着稻谷下来。那时可真热闹,谁像现在。

  是的,沿途看到的小村,大都几近荒废,好在一些田地插了秧,使这些村庄顿感有了生气。要知道这些稻田都是那些留守的,勤劳健康老人种下的,其实很多田已经荒了。等到这些留守老人没了的时候,那时村庄真的就会荒了、废了。

  村民还告诉我,如果去坳,可从岗后洋那儿骑车去,从那边下来有机耕路通达。我听从他的建议,等有空的时候从那头往下走,我要把古道上的这些点串连起来,把片断组接起来,那时,历史会更加真实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大济是著名历史文化古村,这个历史上不足300人口的小村自宋朝至明代竟然走出了26位进士,这确实是一个奇迹。一天,我骑单车来到了大济,在明清古居和老巷子里穿梭,悠悠的文化古韵迎面扑来。斗拱飞檐的老宅,长满青苔的古井,青砖漫砌的巷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欣赏之余,我向一名老者了解一些情况。老者说,历史上,这个村邻近县城且名气较大,有多条古道与之相连,客商往来频繁。其中西南的那条古道一直通到福建省。古时客商私盐贩运都是走这条道。老者的述说引起了我极大兴趣。我决定沿着这条古道翻过山岗,到山那边的一个名叫“下坞”的村子去。然后再顺着一条乡村公路回县城。

  这是一个大山岙,岙中田地颇多,田间不时看到有农人在劳作。我边走边打听。一村民说,现在走路的人很少,不过这条路人还是能走的,至于骑车那是绝对不行的。我说我可以推着车走。村民疑惑地看着我。

  我走上这条古道。路况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比如那段较陡的石阶路,光爬坡都觉得累,别说还推着车走。有的地方由于草丛灌木的侵道,推着车走很不方便。此外,一些通过山弯田的道路,被田主挖掘毁坏了,这时你得扛着车踮着石块走。走了半个多小时,那段坡路还没爬完。人已累得不行。于是我就放倒车,顺势坐在石阶上休息。

  阳光灿烂,碧空如洗,歇息下来,心情就变得轻松起来,俯看村野田畴,远山近树,色彩变幻,浓淡相施,就好象在欣赏一幅全景画卷。我还看到对面山垄田上,牧鸭老汉仰躺在稻草堆上,那份惬意自足,不是任何人都能享受的。由于汗水的流失,我感到了有些渴,我来到山弯的一处泉眼旁,俯身喝起水来,那水经过山石森林的过滤,真的还有点甜丝丝的味道。

  我推着车继续爬行。终于来到了山口,这是古道的最高点,这里有一座凉亭,仍完好地保存着。我看到亭柱上,还挂着一件衣服和一壶水,我想,兴许是那位村民到深山里采伐枯枝柴草或捡拾菌子去了。我想:古道其实是一个完整的交通系统,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这是一种完备的体制。古人崇尚积善行德,而修桥补路便是首选的善事。正是这种朴素的传统观念,使得古道能绵延千里,畅通无阻。

  翻过山岗,接下来的路都是下坡路。在这里我看到一条在山间盘绕的机耕路。这是山地农业综合开发开出来的路。在此古道被破坏殆尽。我仔细观察山地,终于发现一条羊肠小道可以回到原来的古道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回到了古道上,并顺利抵近了公路沿线的那个村庄。

  在路旁我遇见了一位村民,他正在种菜,看见我推着车从古道上走来,颇为吃惊,他问我做什么,我说走走这条古道,我喜欢古道。他说:“你是考察古道的”我摇摇头,然后我说起了古道被破坏和损毁的情况,他说现在道路四通八达谁还走这种路,我说古道作为交通要道的地位已不复存在,但是它的历史文化价值是不容低估的。可是村民是不会理解我的话的。

  三

  庆元地势东高西低,东部高原荷地一带,山高谷深,气候寒凉,俗称东厢,自然环境相对较差。对于我来说,这是我祖辈居住的地方,父亲早年外出当兵并工作后,就没有回到故里,所以这块土地对我来说既有些亲切又有些陌生。

  周末,我骑摩托车由县城往荷地进发,我想通过走访,认识这片土地,了解那里人们的生产、生活和历史变迁等情况。过荷地往杨桥,随后我便到一个叫黄的村庄。之前就听说这里有一条机耕路可通往张村乡,也就是顺着眼前的这条河涧往下走。在地图上查看,往下有一个中型水库,还有几个小山村,然后便是张村。

  在进村的路上,我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挑着一担菜在村路上走,我便问路,这条路可否骑行到张村?妇女答,走不了,这路好久没人修理了。我将信将疑,继续往村中骑,遇到一中年汉子,我再问,中年汉子冷冷地回答我,答案和中年妇女相似。我还不死心,我把车停在村尾,顺路走去察看路况。

  我一直往下走,走了好长一段路。我看到有些地方被水淹,有的路段被雨水冲刷得高低不平。路上还有两道较深的车辙印,说明先前有车往这儿走,但车辙里积满了水,这路真的不好走。

  在村尾,我又遇见了那位中年汉子,他背了把锄头好像要下地干活。我说这条路确实不好走,不过我还是打算从这条路走。他问我,你骑车真的行吗?如果不好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往这儿走,从大路绕左溪去张村也就是远些,而这条路特别是快到水库大坝那儿,一个陡坡下去,真的是有些吓人的。噢!他是担心我的安全。鉴于他的好意。我说:能骑的地方我就骑,不能骑的地方我就推着走,我还说:你放心好了,我会注意安全的。

  于是我开始了这段路的骑行,且行且骑,终于来到了水库大坝,这就是大岩坑水库,果然一个陡坡下去,路上有许多石块,一边是深幽的水库。我赶忙下车,慢慢地把车推下坡去。然后我来到高处拍了一些照片,有雄伟的坝体,青黝的山峦,寂静的库区,当然还有葱郁的树木,艳丽的山花,真是苦中有乐,累并且快乐着。稍停片刻,我便继续赶路。

  水库之下的路稍好些,因为有大坝的管理人员经常往来,会适时地修补,不过我还是骑得非常小心,生怕被路石磕倒,要知道路的一边大都是深涧和悬崖,你不得不小心为妙。

  终于看见了一个村子,由一座老拱桥跨过去,从高处往下看,隐约在竹林后,真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村子在山涧旁的一小片空坪上,看来仍有人居住,几座房屋边的水田已经被整理出来,似乎马上可以插秧了。再往前走,道路把古道拦腰截断。一截往上,一截往下。我往下看梯田上有两人在犁田,我便顺着古道往下走。古道石砌,蜿蜒曲折,很有质感,我走了一阵子才走到山涧旁。

  这就是大岩坑村,一中年汉子抱怨说:通到这里的路一直没人浇。原先说是水库会浇的,结果水库造好了,发电了就没了音讯。乡政府也不管,好几年过去了,直到去年年底才浇筑。现在村民移的移搬的搬,住的人也不多了。这个村早年有90多人口,红军都住过,村民曾经还把受伤的红军战士藏在上面一个叫鹰嘴岩下的山洞里,逃过国民党的搜捕。后来后山塌下来,人们便四处星散,村民都姓练,上面的杨桥、黄等村都是这里分出去的。当然还有的人远走他乡,福建、台湾都有。他叙说的内容使我有些吃惊,一般来说村民是顺着河道往下迁移,却想不到,人们还溯源而上走。想想也是,上方海拔虽高,然地势却开阔许多。不像这里往下都是峡谷地带,逼仄狭小。

  看到许多田块都被整理出来,且工工整整,我就问起了这里的耕种情况。汉子说:现在人少了,不好种庄稼,野猪等野兽猖狂,祸害不少。不种又更没什么收成,这是没办法的事。

  汉子客气地说:我就住在上面那个村,你吃了中饭再走。这时我才明白那条古道往上的一段就是通往上面的村庄的。我说:你忙吧,饭就不吃了,我会到上边村子去走走。

  我顺着这条古道往上爬,上面的村子不大,在坡地上,约十来户人家。我看到一户人家门前堆满做香菇的木材和木糠。村子很静,同样人不多。后来了解这就是张公天,顾名思义,这里地势高,在大山腰小山顶,高可攀云。向对面望去,在峡谷的那边有一个村子与之遥遥相对,虽有些荒芜,仍可见层层的田地,还有几座保存较好的泥墙老屋,一问叫苦竹坪,现已无人居住,说是连上去的路都荒了。

  真是世事多变,桑田沧海。我不由得为当地人们的艰苦生活环境感叹,在这里生活,交通不便,其中艰辛只有他们自已知道。近年来,这两个村还是依托上游建造的水库,否则这条道路都不一定修到这里来。在村路上走了走,仍有村民热情地招呼我吃中饭,我委婉地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告别他们下山前往张村。

(编辑:庆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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