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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坟
2016年09月19日 11:23   来源: 庆元文艺   作者: 吴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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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黄家使了什么阴招,还是萝卜头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萝卜头一家居然答应了黄泥墩杀一头猪安坟,而且也同意安坟后将整头猪送给黄泥墩。这出乎杨木平所料,更出乎黄泥墩所料。黄泥墩其实心里很清楚,叫人杀一头猪安坟,而且要把整头猪送给坟主,这是从没有过的事。他之所以这样提出来,目的就是要让萝卜头难堪,使他心绪混乱,没有精力与黄可仁竞争村长。他料想,萝卜头虽然实诚,但也不是软蛋,更不是笨人,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他这个过分要求的。但他没想到,萝卜头竟然答应了,而且是不折不扣地答应。

  那天,萝卜头主动找到黄泥墩家,说了安坟的打算。萝卜头说:“老书记,这半年你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我回去想想也感觉很奇怪。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在坟头树断了梢后连连出事。风水这玩意,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说不定真与你娘的墓头树有关。你提出请法师和杀一头猪安坟也有道理,只要能挽回你家的风水,保佑你一家大小平安,我愿意照你说的办。”

  黄泥墩说:“你想明白了也就是了,安坟的事不是小事。不是我迷信,这事牵扯我家的风水,不办不行啊。”

  黄泥墩脑筋转得快。萝卜头如果不答应安坟,他就要选择适当的时机去他家里闹一闹。现在萝卜头答应了,他脑筋又打起了另一个如意算盘——何不用萝卜头安坟的猪,请全村人吃一顿呢?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山村人心眼浅,吃谁饭帮谁腔,这是黄村人的骨头,这一点黄泥墩很自信。酒怕牛肉饭怕鱼,有一顿饭垫底,到时再给来吃饭的人发包好烟,什么话也不用说,黄可仁的选举不是十拿九稳了么?唉,如果在自己当权时代,黄可仁与萝卜头可以说是不同档次的人。在黄村,黄可仁虽没什么出众,但他是黄泥墩的儿子,单凭这一点,就会有人给他面子。萝卜头算什么呀?老实虫一枚。他拿什么与黄可仁争?可惜哟,黄泥墩时代过去了。虽然萝卜头没什么可怕,但黄可仁也没什么优势了。人就是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权有势的时候,什么都是,都行,都通;没权没势了,还是那个人,但却什么都不是,都不行,都不通了。跳个萝卜头出来,也能吓死人,也不得不如临大敌。

  黄泥墩精心选择了一个安坟的日子,就是黄村选举村长的头一天。

  那天,黄泥墩一家从坟地里抬回猪肉后,就忙活开了,又是买酒,又是挨门逐户邀请。当天晚上,他叫上全村的人,欢天喜地在一起喝酒,吃肉,抽烟。当然,黄泥墩没有请萝卜头。不请萝卜头,这是风俗。按照风俗,安坟当天,损坟的人是不能去坟主家的,以免让坟主先人的灵魂回家时不期而遇,产生尴尬。这风俗正中黄泥墩下怀,卖石灰见不得卖面的,这种场合让萝卜头来,冲撞先人灵魂事小,如果他在场面上说些什么,或借酒衅事,搅了黄泥墩的如意算盘,那就是大事了。不过,他请过杨木平,但杨木平没有赴宴。黄泥墩心里是知道杨木平不捧场的原委的,让损坟的人赔一头猪,破了黄村安坟规矩,作为人民代表的杨木平,他虽然表示反对,但最终还是这样办了,他的脸面确实没地方搁。在这种利害关系面前,邀请是客套,不到是识趣。

  黄泥墩与黄可仁挨桌挨个敬酒,就像结婚办喜酒一样热情。

  “喝酒,喝酒。大家来喝酒,就是看得起我黄泥墩,看得起我儿子黄可仁。这半年,我家接二连三出了事,都是我娘的墓头树被萝卜头损坏的原因。墓头树,是风水树。损坏墓头树,就是损坏风水。萝卜头这人啊,外表实诚,但内心太歹毒了。我相信,今天安了坟,风水就会回来的,就一定会回来的。我黄泥墩的霉运,也会全部消灭,全部消灭。喝酒。喝酒!”黄泥墩大声说道,连连举杯。

  黄泥墩喝了不少酒,但他也算是酒精考验的老干部,酒醉色定。说到萝卜头,也不多说什么,点到为止。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黄泥墩想说些什么,想干些什么。与黄泥墩相比,黄可仁似乎就显得笨拙一些了。他除了承袭了黄泥墩的暴戾之气外,却没了黄泥墩狡猾的一面。

  “是,我爹说得是。安了坟,我家的霉运一定会全部消灭,全部消灭。萝卜头想破坏我家的风水,门都没有!喝酒,喝酒,大家喝酒。只要我黄可仁时来运转,喝喝酒是小事,小事。明天,我还请大家来我家喝酒。不过,呵呵,今天喝的是安坟酒,安坟酒,明天喝的就是别的酒了,别的更好的酒。”黄可仁几杯酒下肚,说话也不利索了。

  “别的什么酒啊?说来我们听听。”有人起哄。

  “什么,什么酒不要紧,有酒喝才要紧。我黄可仁说话算数,只要我时来运转,喝酒是小事,小事。你们说,是不是啊?”黄可仁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黄可仁敬完酒,又开始发香烟,每人一包,还是金黄金黄的“芙蓉王”。这种烟,一包就值两斤肉,黄村人平日里很少抽,一般在过年才舍得买几包,招呼客人时才抽上几根。黄可仁一包一包发烟,他也看到一张一张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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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村的村长选举完全出乎意料,黄可仁落选,萝卜头也落选,村里人硬生生把杨木平抬上了村长的位置。而且,黄可仁败得非常惨,别说得票数还不到杨木平的零头,甚至比萝卜头还差一大截。黄村人怎么了?昨晚那顿酒白请了?这个结果,当然更出乎黄泥墩和黄可仁所料。

  后来,村里的人传出,安坟这件事,是黄可仁背着黄泥墩,私下与萝卜头商量定下的。请法师和买猪的钱由黄可仁自个掏,但要萝卜头绝对保密,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包括黄泥墩也不能说,萝卜头自然就爽快地答应了。黄可仁心里想,只要萝卜头安了坟,就是萝卜头听了黄泥墩的话,就是他向黄家服了软。村里人就会觉得在黄村还是黄泥墩说了算,黄村还是黄家的天下,村长竞选的事,自然就会倒向黄可仁一边。破财消灾,偷偷出点钱买这个面子,这买卖不吃亏。想不到,黄可仁白白花了冤枉钱,村长却落到杨木平头上,黄家人手忙脚乱转悠了一圈,除了赚了一肚子气外,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雪地里埋不住死人,这事不久也传到了黄泥墩耳里,父子俩因为这事打了一架。黄泥墩的小腿被儿子黄可仁打成了骨折,住院一个多月,回来就瘸了。黄家的村长梦落空不说,父子俩还因此成了冤家,至今断绝往来。

  黄泥墩瘸了腿,人也变得有些疯癫了。他每天一个人在路上走来走去,见到地上金黄金黄的“芙蓉王”空烟盒就狠狠踢一脚,口里念叨“安坟安坟”。

(编辑: 陈沛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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