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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应麟隐居庆元竹口的探究
2015年04月17日 15:31   来源: 庆元文艺   作者: 吴宗祥  

  王应麟(1223-1296),字伯厚,庆元府鄞县(今浙江宁波)人,宋末礼部尚书,赐鄞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王应麟一生著述颇丰,相传蒙学读物《三字经》为其作品。王应麟晚年行踪记述不详,《宋史》中只一“遁”字,遁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之,引得史学界诸多猜测。由于《庆元县志》载有明初庆元令董大本立王应麟坊,竹口王氏族谱有王应麟的记载,那么入元后,王应麟是否在庆元竹口隐居,应该引起关注。

  关于王应麟是否在庆元隐居,来自专家或民间的争论已久,不同的观点暂时放一放,先从不同的角度来分析一下当时的人和事。

  常州之败后,面对元朝百万貔貅,兵临城下,南宋小朝廷作了最后的安排,一是安排文天祥到元军议和,以争取时间;二是对群臣进行封赏,如为了激励“三古”子弟,追赠江万里为太师,暗中嘱咐江万载掌管军事,保护益王、广王出逃往西南,王应麟也在宋恭帝德元年(1275年)五月权礼部尚书,九月赐鄞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安排妥当后,谢太皇太后于1276年带着年幼的宋恭帝出城投降,反正她们孤儿寡母是豁出去了,要为出逃的益王、广王争取时间。。

  由此看来,王应麟应该是赵氏的托孤之臣。

  再来看王应麟晚年为自己写的墓志铭,其中有“学古而迂,志一而愚,其仕其止,如如图。不足称于遗老,或庶几乎守隅。归从先人,战兢免夫”。很多学者断章取义,只选取“其仕其止,如屋如图”,一副德范千秋,大义凛然的样子。如果完整地读完全文,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对自己以唐末遗老韩、司空图为榜样,为宋朝守节感到后悔。从其自志来看,我们能得到这些信息:一是由于皇恩浩荡,初期对赵宋是拥护的,另从他给朝廷上的折子来看,是主战的;二是他的意志是不坚定的,有观望投机的倾向;三是从“不足称于遗老,或庶几乎守隅”来看,他的家业是失去了的。

  王应麟去世后,他的好友陈著《祭礼部尚书王伯厚文》中有“言采其薇,布衣蕙帐”,说他像伯夷、叔齐一样,不食周粟,采薇而食,“布衣蕙帐”如孔稚《北山移文》笔下的“蕙帐空兮夜鹤怨,山人去兮晓惊”也是有关隐士的形象。王应麟的学生袁桷写《广招》有“式撷其薇,怅周原只”,其挽伯厚先生诗有“晚岁艰难意,衡门老病身……盖棺今已定,千载有遗民”。由此看来,王伯厚先生决非像有些学者说的在堂上看看书,写写文章,他的晚年是过着艰难的隐者生活,同时,既然“盖棺今已定,千载有遗民”,那么,说明王先生生前不是很有名望的遗民,这与他自己写的墓志铭是对得起来的。

  既然王应麟没有在老家,那在宋末元初他去哪了呢?我们再来说说出逃的赵宋益王和广王。益王赵在江万载等人的保护下,一路逃到温州。当年宋高宗南渡时也曾到此驻跸,颇有中兴之象。因此,赵在此设都元帅府,自任兵马都元帅。由于益王赵是有计划出逃的,这时,宋军尚有正规军十七万,还有各路义军。由于元军迫近,益王迁往福州,并于1276年在福州称帝,是为端宗,年号景炎。这时,文天祥也在南剑州(今福建南平)开府,组成了一支规模较大的勤王之师。

  王应麟是主战的,德元年他上疏十策,近一半与战争直接相关。他的《东山诗》中有“晋士岂清谈,底柱屹江浔”,说明他以东晋淝水之战的组织者谢安自况,同时还受朝廷重托,且是文天祥的恩师,在这些因素的共同影响下,去福州为朝廷效力的可能性很大。

  文天祥部将谢翱写过一首《呈王尚书应麟诗》:“寒风吹鬓影,客泪湿衣尘。千里见积水,满城无故人。船歌瓯雪尽,剑舞越花新。独忆丝纶老,相从话所亲”。这首诗选自《发集》,作于何时,研究王应麟的著名学者张晓飞博士没有给出确切答案。从这首诗来看,作者远离故土,应该是写征旅之事,并且心情不错,看来是兵锋所指,万象更新,并有邀请王应麟之意。原来文天祥、谢翱率领的勤王大军于宋端宗景炎二年(1277年)年初取得赣南大捷,收复很多失地,各路军马纷纷要求归文天祥督府节制。而赣南、广东梅州一带,正是瓯越故地(骆越、西瓯),所以有“船歌瓯雪尽,剑舞越花新”,也许有人认为,广东天气温暖,怎么会有“寒风”、“雪”呢?,根据气象资料,梅县1955年极端最低气温零下7.3度,是有雪的。因为这是文天祥、谢翱取得的唯一一次大捷,因此,这首诗应该写于宋端宗景炎二年(1277年),并且想请王应麟一同共赴国难。鉴于此,这时王应麟不可能在鄞县老家,否则,一个义军首领送来一封这样的书信,岂不是想要王先生老命?谢翱是福建浦城人,曾于宋度宗咸淳年间考进士不第,其文集与王应麟有关的也只见上述这首诗,可见谢翱与王应麟交往应在宋德之后,否则,谢翱也就不会有“独忆丝纶老,相从话所亲”了,

  由于王应麟有投奔抗元义军的可能,同时,在历次抗元斗争中,又从未出现过王应麟,那他到底去哪儿了?根据上述的分析,王应麟在宋末元初乱世中,有观望的思想。南宋以来,投降从来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它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别称“主和派”。同时,他与小朝廷宰相陈宜中不和,可能使他中途踌躇。考虑各种因素,他在闽浙边界观望时局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王先生门生故吏遍天下,如袁洪等,并不缺乏与元朝沟通的途径,明儒对王应麟的气节就有颇多非议。

  如果王应麟在浙闽边境,那他会去哪儿呢?庆元县相关文献终于露出了蛛丝马迹。光绪版《庆元县志》载有明初庆元令董大本建王应麟进士牌坊,竹口王氏族谱记载王应麟“晚隐竹溪”等字样,在民间还传有王应麟故居等。那么王应麟是否会选择庆元呢?我们来分析一下:首先,庆元对元大都来说,是典型的山高皇帝远,比较安全。另从庆元县旅游资源普查得知,黄田镇良官田村龙头山庙建于南宋景炎年间,用“景炎”年号,可见,当时松溪、庆元等地依然在福州宋端宗的控制之下,老百姓有心思造庙,说明庆元等地远离兵戈;其次,庆元离宋端宗称帝的福州相对较近,便于权衡;第三,庆元在两宋时期人才辈出,代有贤人,儒学氛围浓厚,作为掌管两制的王应麟不会不知道;第四,王应麟精通《易》,也许会认为家乡的庆元府与这里的庆元县是冥冥之中的巧合;第五,温州都元帅府与庆元有一条便捷的商业通道——曹岭水道。有此五条,如果王应麟真在浙闽交界暂住,当首选庆元县。

  清钱大昕始作《深宁先生年谱》,以家乘为主要依据,谬误很多,有些还系伪作,不足以采信。例如,为了说明王应麟是遗民典范,断章取义地选取王应麟自已写的墓志铭中的一句“其仕其止,如屋如图”,硬把王应麟比成像唐末遗老韩、司空图那样完洁,而把有损王应麟遗民形象的“学古而迂,志一而愚”丢弃一边;把袁桷的曾祖袁韶误作父亲袁洪,袁家是四明望族,怎能混淆?袁韶是宋孝宗进士,相去远矣;把王应麟爵位故意拔高,说王应麟是鄞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而《四库全书.雪窗集》附录王应麟书“孙梦观书墓志铭”落款为鄞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宋恭帝德二年(1276年),鄞县发生激烈的战斗,守将袁镛战死,人心惶惶,作为宋朝重臣的王应麟,岂能如此淡定地在堂上看看书,杜门谢客,这明显是不合时宜,有悖常理的,可见钱大昕说1276年“先生杜门不出,朝夕坐堂上”,纯粹信口开河。由此看来,钱谱及后来依据钱谱修改的多种王应麟年谱谬误较多,且有故意作伪,不足采信。还有许多专家及民间人士却以钱谱为依据,对王应麟在竹口隐居持否定态度,主要观点有两类,一类是认为把庆元府与庆元县弄混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明初庆元令董大本,一个朝廷命官,怎么可能把庆元府与庆元县弄错?况且董大本任庆元令,时间是明洪武十三年,这时距王应麟去世仅八十六年,时间够短的,当时有足够的线索和证据证明王应麟的行踪。另一类就是认为庆元人攀龙附凤,依附先贤,我认为这也绝无可能。从上述分析来看,王应麟“不足称于遗老”,也不是“四明文士”的代表人物,同时还颇受明儒非义,在元明时期是个声名不显的人物,作为明初庆元令董大本,没有攀附的动机。如果说是民间建王应麟坊而假托董大本之名,我们相信,村民可能会认祖宗,但绝不会冒认父亲或祖父(按时间推算,王应麟的孙子辈还在),因此,只要明初确实建有王应麟坊,就不可能是庆元人攀附名人。由此看来,王应麟隐居庆元竹口一段时间的可能性很大。同时,他的大儿子王良学于入元后第四年去逝,时年三十三岁,遗有二子,如果没有新的证据,那这一支留在竹口的可能性较大。

  从上述的分析来看,《宋史》中的“遁”不要过度解读,史家惜墨如金,其实就是逃跑,不会是释家的隐遁。至于王应麟最后的归宿,应该是在浙东四明山某地,不会是原来的故居,专家考证的王应麟墓也存疑颇多,值得商榷。从王应麟好友陈著写的祭文“前岁之除,去春之初,相看话旧,耿耿何如?”来看,陈著在王应麟去世前一年的年初去看过王应麟,这时,陈著已八十三岁高龄了,说明他们两人住所相去不远,陈著隐居于四明山,因此,王应麟隐居四明山的可能也很大。为什么宁波王应麟墓有疑点呢?从王应麟最亲近的人写的纪念文章来看,他晚年过着贫困的隐居生活,唯一的儿子王昌世给别人抄抄写写养家糊口,根本没有财力支持建造规模宏大的墓。他最亲近的学生袁桷虽然是“南士”中混得最好的,但王应麟去世时,袁桷才三十多岁,没有能力帮助王家。

  由于清朝学者力挺王伯厚先生,王先生才引来众多围观,我们期待围观者当中,能提供新的线索,还原一个更加丰满的王伯厚先生。

  参考文献:《宋史》、《四明文献集》(王应麟著,张晓飞点校)、《四库全书》(雪窗集)、《王应麟文集研究》(张晓飞著)、《宋末元初四明文士及其诗文研究》(杨亮著)、《庆元县志》

(编辑: 陈沛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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