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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往事
2012年08月01日 17:13   来源: 中国庆元网   作者: 叶树生  

  那扇门是一扇呆板而又贪懒的门,母亲将它关去时,发出了一阵很不耐烦的尖叫。黑狗却不停地在母亲脚跟前转悠,尾巴不安份地扫来扫去。

  母亲颤颤地站到凳子上,从怀中掏出一把黄灿灿的铜钥匙,插进长满铜锈的长锁上,锁畅快地“啪哒”而开。她掀去箱盖,从箱里取出一只红木盒子,抽开那块活动的木板,捏出了一叠大小不一的票子。她将手指头伸在舌头上沾沾,慢慢地数了起来。

  “两千三百玖拾二块伍角,还够,”她自言自语说。母亲曾经这样暗暗地积过两次钱,一次给老大娶了亲,一次被老二借去跑买卖。老二说借去当火种用的钱并没有燃烧起来,而是在餐馆中变成了可口的酒菜,然后又变成了种地的好肥料。母亲存钱,从来没有打算为自己做些什么,这次却想用这些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自己觉得真去做是不可能的,好像真去做就会一场灾难来临。可自己却确实想去做了。

  黑狗在地上“吱吱”地撒娇,一副馋相地望着母亲。母亲顺手从箱子里摸出一块柿饼向黑狗抛去:

  “你这馋鬼。”

  黑狗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接住柿饼,放在地下慢慢地品尝起来。突然,一只老鼠在阴暗中闪过,黑狗呼地扑过去,又一无所获地徘徊过来。

  厅堂比房间里要光亮许多。大门外颓唐地立着几株孤独的秃树,衬托树木的是田埂交错的斑驳田野和远处灰蒙蒙的群山。午后的太阳悬在蓝得呆板的空中,阳光在厅堂里投下一个长方形的刺眼亮块。

  父子们在厅堂中抽烟。老大穿一套蓝色西装,翘着二郎腿坐在靠背椅上。他不时慢慢地吸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来,二郎腿抖几下,又用留着长指甲的手指撸两下乌黑潇洒的头发。老二套着一件花格子西装,衣襟上的斑斑油迹诉说着主人的峥嵘岁月,衣襟的下摆却委屈地向里卷去,他用焦黄的牙齿咬着香烟的柔黄色屁股,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老三穿一套蓝灰色牛仔服,坐在老二的旁边,他将烟头塞到嘴里,狠命地吸一大口,然后在嘴角耳根用力扯去的同时,发出“呲”的一声,接着鼻子冲出两股强劲的白雾。父亲躺在门边的躺椅上,中午喝的酒在他脸上打出了红色江山,他似睡非睡地躺在那里,尽情地享受着阳光的抚摸,焦黄的手指夹着湿了半截的纸烟。纸烟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化灰的悲哀,抒情地将烟送上空中。青烟在阳光里优美地舞蹈。

  厅堂柱子上的红木盒子发出一个女人嘶哑的声音,他们一听就知道,这是广播“本县新闻”。

  “你们听,这就是我编的节目。”老大得意地说。

  “难听死了,鸭叫般,关掉。”老二说着伸手将开关拉了。

  “老二,你们做生意的人,更应该听听广播,信息灵通,才能赚大钱。”老大说。

  “听个屁,上次听了你们的广播,说是广州香菇价钱有多好,我跑了一趟蚀死本了!骗死人不要偿命。”老二狠狠地讲。

  父子们又沉默了。一个黄色的老母鸡迈着富态的步子,在厅堂中走来走去。

  随着一阵房门的呻吟声,母亲从房间里走出来,黑狗从母亲的两腿之间钻过,抢到了她的前头。母亲在老大旁边的小椅子上坐下。黑狗在厅堂中绕了一圈,伸个懒腰,在母亲脚旁躺成一团。

  “现在你们都在,我跟你们讲个事。”母亲不知不觉竟说起话来。兄弟三人的眼睛都斜着她,父亲也睁开右眼,左眼还是原先那样眯着。“上次到县城碰着福根嫂,她邀我一起合伙开店,做粽子卖。据说蛮赚钱的。”

  “卖啥粽子,不要去。”老大讲。自己是堂堂的广播站编辑,母亲却在街上吊着嗓子叫卖粽子,无疑是件不光彩的事情。

  “做粽子简单。能赚点更好,不能赚钱混口饭吃也好的。”

  “家里没饭吃了?整天在街上叫卖多难看。”老大一脸不耐烦。

  “怎么会难看,人家福根嫂做得我也做得。”

  “你能看她的样么?她是死了男人嫁给城里人做了老婆的,我爸却还活生生在这里呢?”

  老大的话声音不高,却产生的奇妙的效应,父亲完全睁开了浑浊昏黄的双眼。

  “别去,去了家里谁烧饭?”父亲讲。

  母亲正想答话,无意中发现黑狗要受痛苦了。黑狗不知趣地跑到老三的面前,伸出带有灰色斑点的鲜红舌头,去舔老三棕黄色的尖头皮鞋。老三抬起另一只脚,向黑狗的脑袋使劲踢去。黑狗的眉眼之间被皮鞋那长长的后跟猛击了一下,痛得“汪”了几声,可怜巴巴地夹紧尾巴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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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郑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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